而這次碰面,本來定在陳宥儀剛回國的第一天。還是因為林绛突然接到一個緊急任務,被老闆派去了外地出差,不得不推遲到了現在。
星期四下午,陳宥儀比林绛先行一步到達碰頭地點。
她坐在咖啡館靠窗的位置,點了林绛最喜歡的桂花拿鐵和巴斯克芝士蛋糕,又點了杯椰青美式。
像是特意算好時間一樣,餐點剛上齊,林绛就風風火火地推開了咖啡館的大門。
陳宥儀擡頭看去。
如今的林绛摘掉了讀書時期死闆呆滞的眼鏡,一頭烏發變成了金棕色的大波浪,紅唇明豔,步步生風,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都市精英女性的氣質。
盡管陳宥儀在國外時,她們經常視頻通話,但如今見到真人,她還是被林绛的變化沖擊到有些不敢認了。
直到林绛踩着高跟鞋走近,展露兩顆标準的虎牙,親昵喊她:“宥儀!”
昂揚的音調,清脆的嗓音,一瞬間将陳宥儀拉回到少女時代。
那個穿着校服,留着厚重齊劉海,總喜歡在課間拉着她去小賣鋪的林绛,回來了。
陳宥儀看着她,久久都未回應。
林绛拉開椅子坐下,看陳宥儀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粲然一笑:“幹嘛?被我迷住了?”
“嗯,是被我們林大律師迷住了。”陳宥儀點頭,瞬間笑逐顔開。
“打住打住,你可别這麼喊我。”林绛覺得别扭,抖了兩下肩膀,擡眼看到陳宥儀伸手去拿咖啡,袖口下的那截腕骨瘦窄到她從前戴着的玉镯都仿佛大了一圈。
“宥儀,你在國外不吃飯嗎?怎麼瘦成這樣了?”林绛蹙眉,打量她瘦薄的身形,眼底流露出幾分心疼和擔憂。
“瘦很多嗎?”陳宥儀沒覺得自己和從前有什麼變化。
“瘦很多!!!”林绛瘋狂點頭,端起咖啡杯抿了口,“你現在隻有九十斤吧?”
“不知道,很久沒稱過了。”陳宥儀實話實說,恰逢此時,擱在桌面上的手機遽然嗡地響起,她側眸去看屏幕,猶豫了幾秒,眼神示意林绛等她一下。
林绛點頭,讓陳宥儀先接電話,伸手端起她點的那杯美式,淺嘗了一口,立馬皺起來眉頭,忍不住在心底感慨,怪不得她瘦,這麼難喝的東西都咽的下去。
陳宥儀被她生動的小表情逗樂,攏了攏唇角,才舉起手機摁下接通。
下一秒,聽筒裡傳來一道平和溫潤的中年嗓音:“喂,宥儀?”
陳宥儀放輕聲音:“喂,梁叔。”
梁邵言:“我聽知韫那小子說,你回來了?”
陳宥儀斂低眉眼,看向桌面上的蛋糕。
頓了幾秒,她輕嗯了聲:“回來了。”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的梁邵言分貝提高不少:“你這孩子,回來了怎麼都沒和我講一聲呢!”
沒等陳宥儀回答,他又不容抗拒道:“晚上回家裡吃飯,我叫人去接你,你把地址發給我。”
陳宥儀擡頭看了眼林绛,婉轉拒絕:“我……今天晚上有約了。”
“那明天也行,明天晚上,我叫人接你。”梁邵言說,“這麼久沒見你,我這個老頭子都快忘了你長什麼樣了。”
陳宥儀原本想推辭的,可聽到這後半句話,倏地不知如何開口了。
這些年她雖在國外,但也多多少少聽說過梁家的一些事。
梁邵言兩年前出過一場十分嚴重的車禍,人救了回來,但身體愈來愈差,公司事務不得不全都交給了梁知韫的大伯,梁博遠負責。據說起初公司股東多數不滿,直到梁知韫回了公司,才平息了那場内鬥。
而梁邵言,這兩年一直在家修養。
陳宥儀這次回國,也确實該回去看看他的。
收回思緒,她輕聲說好:“那就明晚見,梁叔。”
梁邵言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地說好、好、好,明晚見。
挂了電話,陳宥儀心情略微有些複雜。
林绛挖了一小塊蛋糕送進嘴裡,擡眸看她:“你要回梁家嗎?”
陳宥儀點頭。
林绛:“那豈不是會碰上梁知韫?”
陳宥儀:“我們已經見過面了。”
林绛瞠目:“我靠!什麼時候?”
陳宥儀想起來那夜的事,和林绛複述了一遍。當然,她省略掉了一些難以描述的畫面。
聽完,林绛下巴都快驚掉了:“這麼抓馬!”
陳宥儀也很無奈,聳了聳肩。
林绛:“那你知道,梁家謝家準備聯姻了嗎?”
陳宥儀點頭,眸光暗了一些:“嗯,知道。”
他們會聯姻的事,她很早之前就知道。
“我是真沒想到,你和梁知韫會變成現在這樣。”林绛歎氣,說起來,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知道陳宥儀和梁知韫之間所有糾葛的人。
當時他倆剛分手那會兒,梁知韫跑來找過林绛,問她宥儀有沒有和她聯系過?問她宥儀是不是遇上了什麼困難?問她知不知道宥儀為什麼要和他分手?
他說,他去找過她很多回,很多回,可她就是不願意見他,問林绛有沒有辦法,讓她出來和他見一面。
那時候,梁知韫就好像幾天幾夜沒睡過,雙眼通紅布滿血絲,唇色發白,精氣神被抽走了一大半,整個人都病殃殃的。
林绛不忍心看他,隻按照陳宥儀交代過的,說自己不知道。
梁知韫卻異常敏銳,攔住要走的林绛,一個勁地追問,是不是陳宥儀不讓說?是不是?是不是?
林绛不知如何作答,始終保持沉默,直到梁知韫垂下頭,嗓音沙啞地喃喃起來:“我們才在一起兩個月,她到底……到底為什麼要和我分開。”
林绛沒忍住,一時心軟答應他,勸陳宥儀和他見一面。
她原本覺得他們不會真正的分開,梁知韫那樣濃郁熱烈的愛,世間本就難有,又怎會輕易斬斷?
可誰曾想,那一面過後,他們兩個卻橋歸橋,路歸路,再沒有瓜葛。如今四年過去,他們身邊也都有了新人作伴。
端起咖啡,林绛繼續感慨:“不過這樣也好,你們各有歸屬,也算是誰也不欠誰了。”
各有歸屬,誰也不欠誰。
當真如此嗎?
陳宥儀垂落的長睫輕顫,眼底蔓出一絲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