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根本不是什麼熟悉的臉龐...而是一張破碎的、近乎腐爛的面容!
左半邊臉尚且完好,右半邊卻布滿了猙獰的裂痕,像是被某種利爪生生斯開,皮肉翻卷。
更恐怖的是,那些裂痕中竟隐隐有黑氣蠕動,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她的皮膚下爬行。
蘇青梨哽咽道:“阿姐,你的臉...”
小殊卻勾起完好的半邊唇角,露出溫柔的笑:“梨兒...吓到了嗎?”
她擡手想撫摸梨兒的發頂,卻在看到自己枯槁的手指時頓了頓,緩緩收回。
“阿姐可是練了噬魂術?”奚木看到這面容,并不意外。
“若想報那剜心取血之仇,唯有此法。”小殊說道。
“莫非,浮香閣裡的命案...”
未等海雲瀾問完,小殊打斷話語:“沒錯,正是我所為,我苦心經營浮香閣,就是要殺盡天下負心漢,用那些癡魂助我修煉。”
“可噬魂術最傷根本!阿姐明明說過...”她聲音顫抖得幾乎說不下去,“說過要與我一同修仙,擺脫這半妖之身的...”
“修仙?”小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何時給過我們活路?”
她輕輕撫去蘇青梨臉上的淚珠,“阿姐隻要能手刃妖皇,縱使魂飛魄散...也心甘情願。”
蘇青梨顫抖着将小殊摟入懷中,“現在妖皇正被囚禁在北冥海域深處呢,他日日浸泡在蝕骨鹽水中,早已生不如死。”
“不夠,壓得住妖皇,還會有新的妖皇,想要在這弱肉強食的世上立足,隻有讓自己變得更強。”
“梨兒以後可以保護阿姐。”
小殊突然輕笑一聲:“傻梨兒...那日我發現你體内的噬魂體時,簡直欣喜若狂,所以特意引你們進入暗道,讓那四百怨魂...成為你力量的養分。”
“可你未曾想到,那些亡魂怨念太大,差點送了梨兒的性命。”海雲瀾說道。
“多得神君的護心鱗救回梨兒一命,不然,我早無顔面活下去,隻是,那護心鱗護住了梨兒的主體意識,卻也會壓制她體内的亡魂力量...”
“所以...阿姐還是要修煉那噬魂禁術?”蘇青梨聲音發顫。
“梨兒别怕,阿姐戴着面具呢,看不見,就不會疼了。”
蘇青梨感受着懷中冰冷的溫度,淚水悄悄滑落。
她太了解小殊的固執,就像當年執意要代替她剜心取血一樣,剛剛還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現早已被擔憂吞噬。
她目光落在姐姐衣袍下若隐若現的潰爛肌膚,那上面爬滿了黑色紋路,修煉噬魂術的反噬已經開始,若被天界發現...必須想辦法阻止阿姐,在她徹底墜入邪道之前。
夜色漸沉,窗外的歌舞漸漸散去,長街上的燈籠一盞接一盞熄滅,最終隻剩下幾縷殘光在風中搖曳。
蘇青梨坐在小爐前,爐火微弱,銅壺裡的桂花甜水冒着細泡,清甜的香氣在屋内彌漫,這味道,和阿姐煮的一模一樣。
她盯着跳動的火苗,恍惚間,仿佛又看見小殊坐在對面,眉眼溫柔地替她盛上一碗,輕聲哄她:“梨兒,慢些喝,别燙着。”
可一眨眼,幻影消散,隻剩爐火噼啪作響。
以往點點滴滴在心頭湧起,不過數月,她與阿姐的命運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最是痛恨妖皇噬魂的兩人,如今,都走上了噬魂的道路。
她低低笑了一聲,擡手撫上心口,那裡有一道猙獰的疤,是三千個日夜剜心取血留下的痕迹。
“既然不痛了…那便再取一些吧。”
她緩緩抽出随身的小刀,毫不猶豫地刺入心口,鮮血瞬間湧出,順着指縫滴落,可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看着傷口,竟覺得這血格外好看,殷紅、溫熱,像是最上等的朱砂。
“這血能治愈傷疤,真好…”她喃喃道,“這樣,阿姐也...不會疼了。”
窗外,最後一盞燈籠也熄滅了。
長夜無光。
“阿姐,睡下了嗎?”蘇青梨站在門外,輕輕叩響門扉。
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小殊的身影隐在陰影中,唯有面具泛着冷光,她微微一頓,随即伸手将一件單衣披在蘇青梨肩上:“梨兒,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蘇青梨捧着瓷碗邁進屋内,溫熱的桂花糖水在碗中輕輕晃動,“我煮了阿姐最喜歡的桂花糖水...”她輕聲說着,将碗遞過去,“阿姐喝些嗎?”
小殊接過碗,恍惚間似回到從前,那時她總在梨兒睡前煮一碗甜水,看着她小口小口喝完,再替她掖好被角。
“以往都是我煮給你喝…”她低喃,面具下的唇角微微揚起,卻又在嘗到第一口時驟然僵住。
不對。
這甜水裡…混着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