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魔宮中有微風拂過,遊廊間漂浮的磷火被風吹散。
“殿下!”清堯摸着月光過來,“天君命我帶你回天宮。”
此時正是就寝的時辰,阿辰卻守在魔尊床前不肯回房,他揪着床幔,餘光裡魔尊沉睡的側顔正浸在柔光裡。
“你替我回了父君,就說我傷還未好,沒法騰雲。”阿辰别過臉。
清堯望着阿辰繃直的脊背歎了口氣:“天君說早知殿下會這樣說,所以...”他頓了頓,“天君借了靈寶天尊的坐騎五彩夔牛,現下就候在回廊呢。”
阿辰拉攏着頭,不做聲。
窗外忽傳來一聲如雷悶吼,驚得阿辰攥住被角。
“父君定要這般急?這坐騎...可會颠簸?”
“阿辰,回去吧,你母後該擔心了。”魔尊說道,帶着虛浮的氣音。
阿辰偏頭躲開:“有什麼好擔心的,師伯這裡又沒有野豬能吃了我。”
“在魔界,哪裡能讓你被野豬吃了...”魔尊蒼白的唇扯出笑紋,輕聲說道。
“殿下,再不走,君毅将軍會親自來請。”清堯一臉為難。
“那呆子最聽父君的話,他要是扛着捆仙鎖來,師伯可得把我藏進密室...”他邊說邊往床底張望。
“回吧,等師伯好了,就到天宮去尋你。”魔尊語氣輕得像哄小孩一般。
“真的嗎?那我等你!”阿辰猛地起身,“可立契為證?”
魔尊費力點點頭,擡起小指勾住阿辰懸在胸前的玉珏:“以寒玉為誓。”
阿辰這才放心跟清堯往外走去。魔族望着阿辰被月光拉長的影子漸漸融進回廊,直到徹底消失,才放任自己咳出滿帕血沫。
魔宮中忽然靜下來,燭光搖曳,映照着魔尊孤寂的身影。
他的呼吸漸漸變得深沉,心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他曾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獨居的歲月,但如今,與阿辰分開後的落寞卻如潮水般湧來。
他忽然想不起來,以前幾萬年靜谧無聲的歲月,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洪荒異獸果然非一般神獸,不過眨眼功夫,阿辰便回到了天宮。
他前腳剛踏進紫呈宮,“咣當”一聲,鐵門就重重合攏,九重宮門道道下了鎖。
阿辰擡腳就踹在門扉上:“喂!開鎖、現在、立刻!”
他察覺不對,瘋狂地敲打着門,清堯也是吓了一愣。
“殿下息怒,天君吩咐紫呈宮從即日起禁足,一幹人等不許外出。”
“禁足?為何禁足,我要見父君!”
門外一片寂靜,無人回話。
阿辰一拳重重打在宮門上,“說什麼夔牛溫順,我看那分明是押解囚車的牲口!”
清堯慌忙去攔:“殿下,清堯下屆前,并不知道會這樣。”
“父君有意把我關在這裡,怎會讓你知道。”阿辰喪着氣回到殿内,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有本事關我一輩子!等師伯來接我,我就...我就把淩霄殿的瓦片全揭了!”
直到黃昏,宮門才稍稍打開,阿辰一個箭步沖出去,正巧撞在天君的懷裡。
“多大了,還這般莽撞。”天君鐵鉗般的手扣住阿辰肩頭,“回去。”
“父君!”阿辰掙紮着要往外沖,卻被兩柄交叉的鐵戟攔住去路。天君硬是将他拽回殿内,宮門轟然閉合。
白玉茶盞在天君指間轉了又轉,許久後他才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從今往後,不許再見魔尊。”
“父君是要我做忘恩負義之徒?師伯為了救我,差點丢了性命,這救命之恩,怎就連往來都不許了?”阿辰滿臉不解。
“放肆!”天君重重撂下茶盞,“正是因為他豁出了性命去救你...”天君頓了頓說道:“你可知,萬年前,父君為何與自己的師兄魔尊決裂的?”
“孩兒早有耳聞...不過滄海山田,父君還是放不下那件舊事嗎?”
“放得下,放不下,都該了斷了,隻是你與魔尊再生情愫,你讓你母後的顔面何存,她要以什麼身份去面對魔尊?”
“母後早把合歡鈴沉了弱水!是父君把自己困在嗔妄裡...”阿辰失控般嘶吼,“莫非父君還要把陳年婚契刻在我骨頭上當枷鎖?!”
天君額角青筋暴突,掌風挾着靈力将阿辰掼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