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穿透魔宮的木窗縫,将衆人影子拉得細長。
醫師們慌了陣腳,南喬迎面跑來時,撞翻了老醫師的藥箱,吓得那老醫師連退三四步。
“阿影!”南喬遠遠喚着,玄影從魔尊房裡探出半個頭來。
“姑姑!這裡!”
“可有受傷?”南喬拉着玄影的手,轉了一圈,“胳膊在,腿腳在...”她又捏了捏玄影的小臉:“臉也是好的...”她噗的一聲捏起玄影的嘴,“牙齒沒被打掉吧?”
玄影撲騰着掙開:“哎呀,姑姑,你這是幹什麼,阿影沒有受傷,傷的是魔尊!魔尊!”
他氣鼓鼓地揉着被捏出紅痕的臉頰。
“哥哥?死透沒?正好趁着春天泥還軟着,我給他風光大葬!”南喬賭氣說道,“帶你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也不跟我說聲。”
玄影被這發言驚得連退三步:“還是别死了的好,尊上還剩半口氣吊着呢,要是那陰魂的骨爪再抓深些,怕是要直接送進往生河了!”
“啧,命還挺硬。”南喬臉上閃過一絲憂慮,快步進屋。
“我倒要瞧瞧那作死的能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
醫師正拿着藥粉往魔尊傷口上撒,他肩上的血水順着床架一滴滴往下落。
“骨哨...得用千年鷹鹫的骨哨鎮住心脈...”老醫師握藥的手陣陣發抖,方才敷上的靈芝膏正被魔尊周身翻湧的黑氣蠶食。
阿辰拽着魔尊的手,被天君死死拽開。
“凝神!父君給你渡氣。”天君席地而坐,阿辰跪倒在流轉的卦象間,卻仍梗着脖子嘶聲:“他的心脈要斷了...您看看他心口!”
“敕令!龍返!”天君并指按在阿辰後頸,龍息頓時化作流光彙入阿辰的靈台。
經脈間奔湧的真氣燙得他瞳孔渙散,阿辰被天道法則禁锢着無法轉頭,隻能從眼角瞥見魔尊衣衫上不斷暈開的血痕。
影瑤站立在藥爐一旁,她腿上的傷正在蔓延而上,卻無人顧得上她,她癡癡望着阿辰,全然忘了這場災難是因她而起。
“哥哥,瑤兒修為薄弱,不知該為哥哥做點什麼才好,瑤兒太笨了...”她垂眸絞着衣角嬌弱的模樣,反而讓人生出幾分怨氣來。
南喬将藥杵砸進銅爐,濺起的藥汁燙得影瑤驚呼跳腳。
“千瘴林的毒氣專噬戀愛腦,”她冷眼瞧着影瑤腿上蔓延的黑色血痕,“公主這傷再往上三寸,怕是要把腦子都潰爛了去。”
“你不好好呆在天宮裡,來這千瘴林做什麼?”天君厲聲問道,“本君讓你好生待在未央宮,你倒敢拿九重天的通行令私闖千瘴林?”
影瑤平生頭一遭,得見天君震怒:“父君明鑒!瑤兒...瑤兒隻是...隻是怕千瘴林的濁氣傷了哥哥,這才...過來看看。”
“阿辰自有神君護着,要你摻和什麼?”
天君一副不耐煩的模樣,讓她一下子又回到剛進未央宮的回憶裡。
那時的她總是瑟縮在宮牆角落裡,唯唯諾諾的她,一點都不讨人喜歡,好在處處都有阿辰哥哥的解圍。
但是今日,阿辰滿眼都是魔尊,早把她忘得一幹二淨了,當年哥哥雙手的溫度,不過是在寒潭裡撈起的月光,溫熱稍縱即逝。
“死不了吧?”南喬伸手扒拉了下魔尊垂下來的胳膊。
“嘶!”魔尊痛得顫了顫,“我看你精神倒是好了許多。”
“那牛蹄子的手骨被我拿來打磨成粉吞了,能不好嗎?”南喬說道,忽然又想起玄影在這裡,趕緊改口說道:“姑姑開玩笑的。”
“也不知梨兒怎麼樣了?”南喬望向海雲瀾那邊,“阿影,同我去看看。”
海雲瀾房中,烏泱泱圍着一群醫師。
“這...修為大損,元神破碎,實在是不知從何下手啊...”
海雲瀾周身浮着續魂符,一道道符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成白紙。
“魂燈将滅,靈台崩塌,這哪是醫傷,這是要我們陪葬!”
“讓開。”南喬踢門而入,“三百裡外就聽見你們号喪!”
“長公主殿下...”衆人恭敬行禮。
“怎的傷成這樣?這傷怕是他自己才能治吧。”南喬輕輕歎了口氣,她雙指凝着真火拂過海雲瀾的眉心。
“他剖了護心鱗?”
“青梨姐姐!你不會是死了吧?”玄影誇張地撲過去大喊。
南喬快步走過去一探脈象:“什麼死不死的,晦氣。”
“剛剛姑姑您也是這樣說尊上的。”玄影嘴皮子翻得飛快。
“啧!”南喬白了一眼過去。
“梨兒隻是睡過去了,我看她不僅沒事,這丫頭真氣流轉倒比往日更添三分渾厚。”南喬盯着蘇青梨胸口上那不該屬于她自己的血痕,心裡了然。
門外腳步聲雜沓,翎淵推着藥神沖進來,藥匣子“哐當”砸在地上。
“玄黃草!”藥神白須亂顫,顫抖着手将一株通體碧透的藥草捧在胸前,“神君若能醒轉,或有一線生機。”
南喬一把扯過藥神,死死盯着他的臉,“還魂丹呢?”
“剛...剛用過了。”一旁的醫師雙腿一軟,“神君元神破碎,護心鱗又不知所蹤,這傷...唉!”
“你這玄黃草,能否...”
“未必...”藥神吞吞吐吐:“護心鱗...鲲族護心鱗...”他幹枯的手指突然捂住自己心口,“三日前星軌異動,老夫占得熒惑守心之相,果然...果然...”
“說人話!”南喬一把攥住他手腕。
瓷瓶在藥神袖中叮當相撞:“若用玄黃草強行修補元神...要配合上古神靈的萬年修為渡之...”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可如今三界上神凋零,哪還有...”
“我來...”
蘇青梨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她神色恍惚,話音中還帶着夢魇初醒的顫意。
“這位姑娘怕是沒聽清楚,老夫的意思是,上古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