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處，視野自然更為開闊。天高雲淡，谌徵予憑欄遠眺，周圍地勢盡收眼底。他從袖中取出一支竹笛，信口吹出一段旋律。

他想起了自己在外圍的時日。與他相關的人和事早已離他遠去，隻有當笛聲響起時，記憶中的身影才會一一浮現在眼前。他害怕自己有一天會遺忘——遺忘熟悉的人，遺忘深埋于心底的悔恨，甚至遺忘如何吹奏手中的這件樂器。

白鹿從他身後小跑着過來。它記得主人剛才無端從自己面前消失，現在卻氣定神閑地站在自己面前。它圍着谌徵予轉了一圈，笛音漸止，一隻手撫上它的腦袋。

“你們來了，”谌徵予收起笛子，轉身看向易疏弘與晴笙，“就從這一層開始吧。”

“我有個問題，”晴笙問道，“為什麼不是從底層開始……”

“可能是因為頂層比較重要？”谌徵予略一思索，給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見晴笙一臉将信将疑，他才正經解釋道，“靠近底層的部分記載的都是年代久遠的事情，信息的密度相當高，保護措施也更嚴密，一般留到最後檢查。”

“那麼以此類推，我們所在的十三層對應的時間是近代？”晴笙道，“說來，近代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亂啊？”

“不錯，這也是我們需要留心的地方。”谌徵予緩緩道，“師父曾反複強調過，‘曆史由人書寫，也存在被人篡改的可能’。即使她不再事無巨細地囑咐我，我也忘不掉這句話了。請随我來吧。”

白鹿的耳朵一動，它預感到主人即将離開，卻口不能言。情急之下，它輕輕銜住了谌徵予的衣袖。谌徵予半蹲下來，安撫地拍着它的背。“别擔心，我們會回來的。你不要亂跑，如果害怕的話，就去找師父——往下走就行。好不好？”

白鹿順從地松口，順帶蹭了蹭它的主人。易疏弘悄悄看了一眼晴笙，卻發現後者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兩人同時望向了别處。不知為何，他們在此刻出奇地默契。

兩人跟着谌徵予站到十三層中央，地面上的琉璃磚似乎感應到四周妖力的變化，咒文開始若隐若現地流動起來。與此同時，對應着八個方位的八面牆上各自出現一面銅鏡。咒文的光芒經由銅鏡反射，在半空中彼此交互，将三人籠罩其中。

須臾之間，身旁的景象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三人所在的空間已然拓寬了數倍，如同置身于一個真正的圖書館，原先是琉璃磚牆的部分也變成了有實體的書架或書冊。易疏弘伸手碰了碰書架，指尖的觸感證明它是真實存在的。

谌徵予解釋道：“我們所在的位置是第十三層的‘内部’，你們現在看到的是琉璃磚的‘本相’。我們面前的書是‘咒文’記載的内容，也就是妖界曆史的具象化。在這裡可以通過妖力更清楚地看到修改的痕迹以及數據的保存情況，我們的任務就是逐一檢查這些數據是否有異常。那麼開始吧，有問題請随時告訴我。”

谌徵予說罷，徑直走向正東方向的書架。書架前面立有一塊石碑，上面記載的似乎是妖界的某個曆史時期。

“後雪藏時期至今，的确是近代。”谌徵予喃喃自語道，“不知道這段曆史是在何種情況下被記載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