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月夕說罷,不輕不重地掩上了門。
拂白向楚仁瑛道,“既然如此,再留無益。說來我也好奇,你我以後是繼續同行呢,還是分道揚镳?”
相月夕将自己關在廂房裡,重新審視牆上的畫。畫面正上方用淡墨描繪出兩個圖案:一彎上弦月,半朵海棠花。這幅畫沒有題字,也沒有印章,更不知作者是何人。近來相月夕時常望着畫陷入沉思,仿佛畫中另有奇境,令他暫時忘卻身體與精神上的痛苦。
然而,門外的動靜在此刻聽起來格外清晰。季中北毫不客氣地推開門,質問道:“他們剛才同你說了什麼?”
“隻是叙舊,”相月夕道,“沒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兄長,你認為你我之間還有信任可談嗎?”季中北臉色一沉,“你最好如實告訴我,你們三個有何目的?”
“我不需要隐瞞,中北。妖界的秩序需要一點小小的變化,僅此而已。”
當夜,相月夕被秘密關進相府的某個角落裡,從此銷聲匿迹。
夜半時分,易疏閑一行人走在荒原上。群星閃爍着寒芒,天空呈瑰麗的紫紅色,分外開闊。烈風呼嘯着掠過原野,餘音回蕩時,空曠而寂寥。易疏弘隻覺天地浩大而世間萬物渺小,自然之偉力固然猙獰,他卻不覺得害怕。
或許當初的開拓者也和他們走在相同的道路上。無數不同的足迹指向同一個地方,使得後來者不至于無路可走。晴笙如是想。
回程還算順利,既沒有遇到危險,也沒有憑空出現可疑的情況。行至結界附近,卻見結界的空洞仍保持着原狀,旁邊赫然伫立着一隻白鳥。
“那是……葉前輩?”易疏閑翹首遙望,“沒想到會在這時候遇到他。想必結界上的洞為他添了不少麻煩吧。”
易疏閑稍稍走近些,還未開口,便被打斷。難得說話的葉瑂遇上了不得不使用語言的時候,于是他選擇了相對簡潔的交流方式。他向易疏閑道:“你們去吧,這裡交給我。”
當谌徵予從他面前經過時,他選擇加上一句:“歡迎回來。”谌徵予定定地望着他,白鳥扇了扇翅膀,與他擦肩而過。
回到“圍牆”之内,楚之微交代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大部分。易疏閑松了一口氣,問衆人道:“好了,接下來我們要暫時分開了。蘭田和前輩去古塔,我回蓼莪莊,那晴笙你呢?”
晴笙正色道:“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讨論,所以——”
易疏閑道:“那就一起走吧。蘭田,還是那句話,萬事小心。”
易疏弘順從地點了點頭。恍然間,他感覺到一雙熟悉的眼睛在注視着他——從天空中,或者從地下,或者從其他的地方。在妖界無數個平凡的夜晚當中,永遠心懷悲憫地注視着一切。這雙眼睛的主人,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真正的守護者藏身于黑夜,徹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