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的沈叙是個遊走在F市大街小巷的浪子。
F市和H市雖然都是紙醉金迷的地方,但H市主要靠金融和科技行業起家,而F市是個魚龍混雜、車水馬龍的江湖。
不鏽鋼煙囪向街道上吐出帶着辣味的嗆人煙塵,到處别車超車的的士裡挂有算卦木條。
夜晚霓虹閃爍,主街道的大飯店裡燈火通明,比天上的星星亮多了。
初來F市的傅家公子坐在跑車裡,司機在前面漫無目的地開着車,他打開車窗,看着和自己家周圍風格截然不同的花天錦地的街道。
有家大酒店是歐洲洛可可世建築,二樓專門開了一面窗,有穿窈窕長裙的舞女嘴裡銜着玫瑰起舞,暗紅色的絲絨長裙在旋轉的動作下翻飛。
舞女站在窗戶上向下望,上挑的眉眼下點了美人痣,秀目含情。
她頭發濃密烏黑,被仔細地紮起來,瓜子臉,紅嘴唇,其實玫瑰枝上的刺還沒修剪幹淨,舞女笑起來,骨子裡帶着一股F市的世俗氣和精明。
跑遍勾心鬥角的F市,見過很多的爛桃花,知道所有人喜歡的隻是自己年輕漂亮的皮囊,才能大大方方地露出這種勾人的笑。
後來傅臨淵的愛人沈叙跟自己去了H市,他長得好看極了,五官沒那麼豔,他跟了自己後,笑起來很矜持,眼底總是帶着溫柔。
裝得好像自己從來不是一個曆經世事的人一樣。
但其實,沈叙真的笑起來,他和很多年前,樓上的那個舞女是一樣的。
他隻是不會再真心笑起來了而已。
街道上,打扮潮流的遊客們拍手叫好,客人絡繹不絕地進了酒店。
他沒怎麼來過F市,傅家的生意大多不在這裡,他們畢竟是H市的名門望族,傅臨淵見過的多是打扮禁欲的高學曆白領,或者性格強勢的科研公司女高管。
人們走在路上手裡都得拿杯冰美式,就算女人化妝,也都是素一點的妝,畢竟女職工靠的是技術拿高薪,又不是臉和身材。
可是F市不一樣,所有人給他的感覺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女人都是最漂亮最年輕的,好像隻要稍微年長一點點,就會被資本抛棄。
他在H市吃飯,餐廳裡都是甯靜舒緩的音樂,所有人都是高高在上的,端着的,哪裡像這邊。
二樓,舞女把嘴裡的玫瑰摘下來,向樓下抛去。
半空中飛過帶着絲絨的紅。
“好!”
“跳得漂亮!”
“彩,彩——”
舞女低下頭,明媚的瓜子臉上挂着鮮紅的笑,她轉過身,盈盈細腰随之扭動。
樓下又是一片掌聲。
傅臨淵這次來F市,開了車卻不看地圖,他是到處閑逛,看這裡的人。
主要還是要看這裡長得好看的男的。
傅臨淵是傅家獨苗,一直當家主培養的,隻是現在還沒正式接手家族産業,有點閑心和朋友玩。
他有個兄弟開了家影視公司,想為自己的公司拍第一場電影,自己當制片人,請的是位知名導演。
但是關于男二選角,導演總是不滿意,因為導演是全國知名的大導,也有當紅明星願意試鏡,可就是達不到導演要的效果。
他兄弟要拍的是部武俠片,男主要俠肝義膽一身正氣,女主是逃婚的桀骜不馴也古靈精怪的小美人。
而男二是跟女主有婚約,是個把江湖攪得血雨腥風的亦正亦邪的樓主。
男主和女主已經定好,就是男二這個選角一直定不下來。
在那個年代,影視行業已經開始被資本把控。
無論是當紅的男演員還是女演員,都是些身材和臉都撐不起鏡頭的奶油小生和小白花。
很多制片公司把預算的大頭都加在請流量小生上面,燈光師為了省錢都是找的最差的。
打不了光,角色在鏡頭下顯得臃腫,就讓演員拼命控制體重,男演員就剩個骨頭架子。
可傅臨淵那個兄弟是花了大價錢請燈光團隊的,他要的就是符合要求的角色,那在正當紅的小生裡就找不到了。
他那叫許憑的兄弟不算蠢,作為出資的甲方,不是那種導演問“Yes or no”會回答“or”的人。
這部電影是對方的第一部作品,并不打算賠錢。
關于燈光,妝造,團隊,管理,編劇,他兄弟和導演都詳細商讨過。
其他的都籌備好了,就是男二,誰來都不滿意。
鄭大導演說,來視鏡的當紅演員都缺點江湖氣。
“傅老大,我高價請來的導演說了,這個男二得演出混過江湖的感覺,不能是睜着一雙澄澈的大眼睛念1234567。”
許憑為難地給傅臨淵發消息:
“也不能是老子要為愛毀天滅地,是亦正亦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的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