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苗生步步緊逼,徐子謙終于承受不住似的大喊:“你以為這樣有用嗎!這麼多攻擊哪個對我有用?你早就清楚這件事不是嗎?”
他獰笑,透露出癫狂的輕快:“你殺不了我的,你早就知道,為什麼要白費功夫——和七年前刺我那刀一樣。”
“神是眷顧我的!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又讓我當上城主,沒有百尺竿頭又如何?我比萬古年活得更久!”
黑影爆發出尖銳的嘶鳴,不管不顧俯身下沖。
徐子謙神情恣意,身體微微後仰。
下一刻,他散漫的瞳孔驟縮,不可思議看向逐漸顯露人形的黑影。
是七年前萬苗生那張可恨的臉。
氣血翻湧,他噴出一口血,死死看着那張每每他都恨不得取而代之的臉。
“你……!”
萬苗生沒有耐心聽完他說話,握着一把冒着森森寒光的匕首,筆直刺下,将他的頭骨戳了個對穿。
她的聲音很冷,大仇得報、如願以償夾雜釋然。
“我說過,總有一日,我萬苗生要你死……隻剩一口氣,付出仍何代價。徐子謙你該死!”
殺了爹,殺了無辜的下人,助纣為虐,讓白毛怪殺了那麼多百姓……
萬苗生抽出匕首,左右又是兩下,将那雙充滿不甘的眼睛搗碎。少女時期,那眼睛欺她,如今,她要讓這眼睛消失。
萬苗生這次沒抽出匕首,緩緩起身平移兩步,視線落在假山後的半空中的阮流身上。
阿源的眼睛被捂住。
她聲音感慨:“多謝。”
阮流還沒說話,雙手就被阿源掙開,看着他跳下去,踉跄兩下,又繼續奔向萬苗生。
“娘——!”
“本源!”他往前走的步子被萬苗生喝住。
她緩下語氣,說出的話無限殘忍:“以後的路該你一個人走了。”
見萬苗生要走,本源跌跌撞撞先前幾步,語序不清:“娘、娘!我知道,我知道祖父是你,我可以一個人,能不能抱抱我!”
等本源哭暈過去,萬苗生才慢慢走向阮流,她遞過去一個袋子,說:
“阮公子,我還想拜托你一件事。這裡面是這些年我攢下來的銀錢,你給阿源,他腦子聰明,各種手藝活都會一點,活下來不難。”
阮流問:“你不能留下來嗎?”
萬苗生偏頭,掩飾眼尾滑落的一滴淚,平鋪直述。
“我的存在本就是錯誤。當年徐子謙拿走百尺竿頭,卻不信守承諾,殺了我爹,殺了我。臨死前,我撲向他,拼着最後一口氣搶過百尺竿頭,跳入湖中。”
“後來我化作一股怨魂,依附在百尺竿頭上,看徐子謙如何洋洋得意占了萬春城,改了名字。”
“直到某天我遇見阿源。徐子謙将城南封禁,設宵禁,商販隻能抓緊時間在白天兜售。阿源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某天得罪了徐子謙眼下的紅人,被活活打死。”
“大仇得報那天,便是我魂消魄散之日。我心知肚明,決不可留下牽挂因果,但他小小一個躺在角落,餓得隻剩皮包骨,身上還是交錯的新舊傷疤。”
“是我的錯。錯信徐子謙,對我爹的話置之不理。”
阮流想起阿源說萬苗生和萬古年是一個人,斟酌開口:“萬城主……”
“阿源說的沒錯,但有一點不對。我化作怨靈後找到我爹,分出魂體的一部分讓他附着在上面,所以我離開後我爹也消失了。”
阮流沉默了,說:“我會照顧好阿源。”
萬苗生看他一眼,低頭溫柔注視懷裡的本源,笑起來:“我們阿源會的可多了,自己也能過得很好。”
阮流伸手摸了下本源的腦袋,也笑:“是我小看他了。那我就多來拜訪萬春城,萬小姐這下滿意了?”
雨早停了,一切恨與愁被洗淨,空氣裡彌漫着泥土清香。烏雲退散,太陽出來,仿佛不久前隻是一場再正常不過的太陽雨。
“滿意。”
……
“阿源沒事吧?”喬既陽把阮流偷偷拉到一邊問。
也不怪他擔心,這小孩從回來就開始哭,哭了一會兒又呆坐着。喬既陽倒是希望他能鬧騰一點了。
阮流搖頭,問他:“徐家城這事怎麼處理的?”
喬既陽道:“徐子謙身死,他們浩浩蕩蕩抓了那隻白毛怪回來。”
說到這,他遲疑停頓一瞬,神色怪異用食指點了點太陽穴。
“那白毛怪隻怕腦子有問題,一直大喊‘神會來救我的’,上次我們被攆的時候看他還挺正常——不過他竟然會說話,怪了。”
阮流神色凝重起來。
“徐子謙死前也提到過所謂的‘神’。”
喬既陽倚着木質扶手:“他們都瘋了?”
見一言不發盯着自己,他站直道:“不開玩笑了。他們這兩個絕世壞蛋聚在一起,還都提到了‘神’,說不準還真有‘神’這東西,隻怕是什麼邪神。”
阮流聳肩:“不過和我們沒什麼關系。”
他已經找到師兄了,好的壞的他一概不想管,他隻想好好和師兄在一起。
喬既陽贊同:“也對。對了,你什麼時候去找你師兄?城南那邊幾天就能收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