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客棧分散,下一個客棧還要往南走。
行人匆匆,阮流帶着帷帽并不引人注目。他在一個小攤前停下。
“娃娃,要來點什麼?”
細白的手指在各色糕點上方徘徊,最後糾結停下。
“桂花味的。”
“就着一個?”
阮流脫口而出:“吃多了……”
“吃多了牙疼。”
沒說完的話被低沉溫柔的聲音補齊,阮流僵住,落在外邊的手指緩慢縮回袖口。
視線控制不住地往旁邊移。
是師兄,還有……“他”。
“娃娃?”
阮流幹巴巴道:“不,還要杏仁味的,綠豆味的也來點。”
阿嬷笑着包好,叮囑道:“你年紀還小,可别貪吃一天全吃完了,到時候牙疼,家裡人看了也心疼。”
阮流輕輕“嗯”了聲,鼻尖發酸,想說現在已經沒人能管他了,可覺得太矯情,偷偷咽了下去。
纖薄的身影很快被人潮淹沒。
“師兄?”
風行止摸了摸小孩的頭,低聲道:“走了。别吃太多,回去給你做其他好吃的。”
新客棧沒上一個好,桌椅床闆各有各的損壞,不過阮流沒太在意,于他而言,住哪都一樣。
阮流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又去了城主府。
萬苗生身邊站了個相貌溫潤的男人,兩人并肩而行。
她看見阮流很高興,扯着身旁的男人跑來。
她步調輕快,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
“阮公子,看來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啊,來這麼早!”
萬苗生看看阮流,又看看男人,一瞬間福至心靈:“對了,還沒給你介紹呢!”
她忽然有些腼腆:“這是徐子謙,我和你說過的。”
然後看着徐子謙說:“這是阮流,我新認識的朋友!”
徐子謙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萬苗生道:“我爹想你了,阮公子你現在有時間嗎?”
萬苗生剛說完,一道無形的目光似乎打在阮流身上。
阮流道:“有的。”
“那太好了,你要去嗎?”萬苗生小聲補充,“要去我可就和子謙一起喽。”
阮流聽懂她的暗示,笑着,了然看了她一眼,不出意外瞧見她臉上悄悄的懇求。
于是點頭。
……
一日不見,城主鬓邊似乎多了幾根白發。
“城主,您找我?”
萬古年安撫地笑笑:“阮流先坐,我今日找你有一事相求。”
阮流沒說話,萬古年繼續道:“你覺得萬苗生如何?”
阮流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再問他女兒怎樣。
“我将她嫁與你如何?”
!?
阮流幾乎要跳起來,震驚道:“城主莫要開玩笑了,萬小姐不是有鐘意的人?”
萬古年神色冷下來:“就是不放心她那個好心上人。”
阮流茫然指了指自己,呆愣道:“我就很讓人放心嗎?”
一個不知背景的外地人。
萬古年道:“我看得出,你與我們并非一路人。”
阮流詫異:“那萬小姐?”
“我希望她能走出去看看,徐子謙并非良人,他性格偏激、别有所圖。”
阮流沉默。
他同樣做不到這些。這隻是一個早已擁有未來的時間節點。
“您要不要試着和萬小姐談一談?”
……
阮流坐在亭子裡,眼前的荷花開得正好,墨綠色荷葉上零星分布着幾顆珍珠。
不管是萬苗生還是這萬春城中的任何一個人,他們都過于真實,以至于阮流都快忘記,這是一個既定的時空。
在城主府裡争吵的應該是萬小姐和徐子謙,城主敏銳發現了徐子謙居心不良,可萬小姐不相信,後來因為一個東西的歸屬和徐子謙産生矛盾。
故事的結局已經很明朗了。
阮流慢慢閉上眼睛,正午陽光正烈,突然下起大雨,細細密密連成線,吹着風飄入亭子。
阮流不避,小半截衣袍被打濕,眼前卻是一片豔紅。
一片陰涼忽然落下來,隔絕了刺目的光線和濕涼的細雨。
阮流睜眼,擡頭。
牙白色的油紙傘置于頭頂,傘面還繪着清新淡雅的淺粉色小花。
竹制傘柄上握着隻骨節分明的手,視線再向上——
是好久不見的雲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