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就是，無論發生了什麼，你永遠都不是孤單的一個人。”顧黎聲給她遞來一張紙巾，柔聲：“有我在，你永遠不用害怕孤單。”

“因為，顧黎聲是不會離開沈星空的。”

星空接過紙巾，擦擦眼淚。又被他說得眼淚汪汪，不過，她還是捕捉到了其中的盲點。

“你和宋知鶴應該不是最近認識的吧。”星空想起剛剛超市裡他的态度，就已經猜到了幾分：“之前我在德國的時候，是不是就是他把我的信息給你的。”

顧黎聲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快，不打算隐瞞，點點頭：“對。”想了想又覺得不對，補充：“我們兩家本來就是鄰居，不過他爸爸和羅阿姨結婚的我在國外，沒有參加，後來回國的時候 吃過幾次飯，知道我去德國，宋知鶴特意讓我好好關照你。”

其實也說得通，自從父親去世以後，她就莫名接受了好心人的資助，各種申請也是直接大額到位。

借住在姑姑家的時候即使表弟有很多不滿姑姑依然偏心于她。後來讀高中，室友們對她熱情無比，再加上後來出國的學費，也是有人一直資助。

就像有一雙手，無形箍住她。無論她走哪一步，對方都能提前預測到她的步伐。

她不喜歡這樣。

“我知道。”星空喃喃：“我都知道，我出國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羅素嫁給宋知鶴爸爸才有的。我更知道，無論我什麼樣的态度對宋知鶴他都不會真的生氣也是因為羅素。”

其實她是嫉妒羅素的。無論她和誰在一起，對方都對她那麼好。

包括那個埋進黃土裡的老頭，臨死的時候，也說的是讓她不要惹媽媽生氣。可是老頭，大家都往前走了，你一個人怎麼辦。

她不想忘記那個老頭，選擇了讓彼此都痛苦的方式彼此相依。

“我看得出來，你媽媽很關心你，還有…”顧黎聲看了一眼星空，斟酌着繼續：“他們都很關心你。”

“我又不需要他們的關心。”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是說萬一，萬一哪天你媽媽不在了，你就能原諒她了嗎。”

“你什麼意思。”

顧黎聲把剛剛跟宋知鶴的聊天内容大概地跟她說一下，選擇權交給了她，無論她的選擇如何，她的知情權是有的。

聽完，星空是冗長的沉默。

她的思緒，仿佛一瞬間進入了冷凍狀态，不能想，也不能去做任何思考。

她是恨羅素，是不想和她有一點點的接觸，可是從來沒想過，将來有一天，她會失去羅素。

而羅素，是她的媽媽。

星空垂着頭，她在逃避，不想接受這個現實。

“跟自己和解，不要讓自己太累。”顧黎聲握住星空冰涼的手，無聲地傳遞他的能量。

“可是……”她仍然無法忘記羅素在老沈頭去世不到百天就另嫁他人。

婚姻就這麼脆弱嗎，當初要對着國徽宣誓一生一世嗎，怎麼一生一世這麼短暫。她原諒了羅素，她以後怎麼去見老沈頭。

那個老頭，應該不會原諒她了。

“你要相信你爸爸，他不是那麼小氣的人，與其看着你媽媽孤零零的，要是有個人照顧你，他會很開心。”

“再比如說，如果以後我們結婚了，或者說是我死了，我也……”顧黎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星空擡手捂住了嘴巴。“不許胡說。”

“讓我說完。”顧黎聲拉開她的手，順勢在她的手背上親了一下，繼續：“如果以後我死了，我也希望有人能夠替我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傷心難過，與其守着一個死去的人過日子，我更希望你開開心心地過完餘生。”

星空眼淚汪汪地看着他：“你不生氣嗎？”

顧黎聲笑笑：“我生什麼氣，我隻會開心。”

——

一周後，顧黎聲拆完線複查完畢，确認身體恢複得不錯後，決定回了一趟鄰縣老家，顧黎聲本來是要陪她去的，不過他也有堆積如山的工作，星空也不想他跟着回去勞累，反正不遠，幾天就會回來。

臨近星空的生日，星空也有了借口回去看望他。

傍晚時分，到達星空姑姑家。

姑姑沈依變化到時不大，反而比前幾年還時髦了幾分，頭發燙的是時下流行的卷發，妝容精緻得像個都市女郎。接到星空的時候，姑姑沈依不停地感歎時間過得真快。

星空把帶回來的禮物分發給了大家，表弟住校沒有回家，星空把他的禮物放進他的房間。

出來時，姑姑已經把準備好的飯菜端了出來，揚手招呼星空吃飯。“快洗洗手吃飯，這麼些年沒回來，也不知道你還吃不吃的習慣這些。”

星空探頭過去，都是她以前愛吃的。

這些年，抛開宋知鶴的金錢照顧，姑姑姑父對她仍然很好。回來六年沒有回這裡看過他們一次，星空有些愧疚。

姑父開心，一連開了好幾瓶啤酒。很快就喝得醉醺醺的，被姑姑扶進房間休息。

餐桌上隻剩下姑侄兩人，沈依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低歎一聲：“你姑父就這個毛病，一高興了就把自己喝得找不着北，你可别笑他呀。”

星空搖搖頭：“怎麼會，姑父以前不是酒量很差嘛。”她記得，喝一杯就醉的那種。

沈依仰頭悶掉了那一杯酒，突然說道：“你姑父那是嘴巴笨，不會說話，一緊張就喝，然後就這樣了。”

“緊張什麼？”

沈依笑笑：“你姑父是想你了，你出國這些年電話少，有時差，再加上你姑父害怕耽誤你學習，就不敢打，再後來，你的電話就沒了，你姑父想你，又不敢聯系你。”

星空被姑姑說得眼淚又湧了上來，卻不敢哭出來，害怕惹得兩個人都眼淚汪汪。

扯了紙巾，快速地擦幹淨眼淚。

“你姑父常說，你跟你爸爸一樣，都是倔脾氣，心裡有什麼過不去的，就是不會回頭。所以他每次想你爸爸了，就自己喝兩杯。”喝着喝着，那酒量，就開始給自己鍛煉了出來。

沈依歎息一聲，又給自己悶了一杯。

她以前聽爸爸說起過姑姑姑父的事情，原本姑父隻是爸爸的朋友，兩人當年一起在外地務過工，那時候有人拉幫結派，有人欺負他時，是爸爸替他擋下了緻命一擊才保住了一條命，兩人的關系，也就是那時候親如兄弟，後來他跟姑姑結了婚，兩人就徹底成了兄弟。

爸爸因為癌症去世，除了親人以外，最難過的，應該就是姑父了。

每次姑父看見她，都要沉默好久。

沈依說到這裡，眼裡也有了些淚水，看着對面沉默的侄女，又問道：“怎麼沒和你媽媽一起回來，她前幾天剛走。”

“她回來了？”星空震驚。

沈依點點頭：“她每年都來。”

星空抿着唇，很想問是不是和她新老公一起的，但是始終沒有問出口，沈依看出了她的尴尬，替她解惑。

“沒有，每次都是她一個人來的。”

姑姑知道她的心結，也知道她這些年的委屈，母親再婚，她就一直寄養在姑姑家，怎麼會不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