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說,你趕緊把你撒的謊澄清!”
“我們來幫忙做紅豆餡吧,這個簡單一點。”九牧走到桌邊,完全忽視了春河的話。
“九牧!”
“好吵啊,你有覺得很吵嗎?”
“……”
好過分啊。
後來春河慢慢了解到,這是社區裡一年一度的制作紅豆餅的活動,參加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做好的紅豆餅會被當作禮物分發給社區裡的人。
“很少有年輕人願意來,你能來我們很高興啊。”繁津對他說,“總覺得整個屋子都變得更有活力了啊。”
“我也覺得很有趣,以前從沒有自己做過紅豆餅。”春河說。
“和一群老年人在一起,你會覺得無聊嗎?”繁津問,她看了看九牧,“不過還好你們兄弟兩個能一起聊聊年輕人的話題。”
兄弟……
春河忍了忍:“完全不會無聊。整個屋子都香香甜甜的。是很愉快的氣氛啊。比我想象得還要開心很多。”
“那就太好了。”繁津說完就笑着去别處幫忙了。
九牧正在把煮過的紅豆過篩。繁津走後,他看了春河一眼:“你就是那種随處可見的兩面派嗎?”
“我們根本不是什麼兄弟。”春河壓低了聲音,用力碾了一下紅豆,“還有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兩面派啊,就是那種嘴上說着是啊是啊我覺得也是這樣,這個想法也太酷了,我真是太同意了。回到家就長舒一口氣想着果然以後還是不和這群人一起玩了。你就是這種人吧。”九牧微微笑了一下,“哥哥。”
春河:“……”
不知為什麼,那聲“哥哥”忽然叫得他頭皮有點發麻。而九牧說的話……雖然他人生中是有過無數類似的體驗,但是就這樣被說出來……這難道不是社交場合必要的虛僞,是大家心照不宣不會講在台面上的事嗎?
“好好說話,不試圖一味融入才是真的尊重别人,也才有可能真的交到朋友。”九牧低着頭,似乎給紅豆過篩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比如把紅豆篩得這麼細真的好吃嗎?當然是保留顆粒更好吧?不然還有什麼樂趣?雖然我知道很多人喜歡非常細膩的豆沙,可是對我來說這種東西就像是甜味的泥巴一樣難以理解啊。”
“哎?”春河有些驚訝,“所以其實你不喜歡……”
可是他還在兢兢業業地給紅豆過篩。
“不喜歡。”九牧說着,又把手中湯勺往濾網上按了按,“完全不喜歡啊。”
春河猶豫了一下:“我其實也更喜歡留有紅豆的……”
九牧忽然擡起頭來:“市原先生,好久不見啊。這是我哥哥,他前不久才從老家搬過來。”
哥哥……
這樣下去全社區的人以後一定都以為他們真的是親戚關系了……
“請你不要開這種玩笑了。”春河站起來抗議道,“我們并不是……”
“抱歉啊,因為篩紅豆的事他有點生氣。”九牧臉上顯出點無奈的笑意。
“你叫春河是吧?”
被叫做市原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他似乎耳朵有些背了,說話聲音不自覺地很大。他穿着毛衣馬甲,走來走去的樣子像個電影導演。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春河知道市原似乎在這個老年人的小團體裡是個核心人物,是個喜歡大聲講笑話的人,他走過的地方常常有愉快的笑聲傳來。
“沒錯。您好。”春河點了點頭。
“真好啊,原本除了你弟弟,我們這裡很少有年輕人願意來呢。”市原對他投來贊賞的目光。
“九牧他根本不是我……”
市原似乎沒聽到他說話,繼續問道:“紅豆餡怎麼了嗎?不合你胃口嗎?健康起見沒有放太多糖,你覺得會太淡嗎?”
——剛剛好的味道,完全沒有覺得淡,這種紅豆餅可以一直吃到過新年也不會膩吧?
春河已經挂上了一副笑臉,奉承話也已經到了嘴邊。可就在那時,九牧忽然看了他一眼。
春河觸電般躲過了他的視線。
那雙眼睛。好像十野帶着期待看向他。
好好說話。
好好說話。
如果是十野……如果是在十野面前……如果十野希望他……
春河腦中一熱,深吸了一口氣:“抱歉。”
“不好意思,你說什麼?”市原湊近了些。
“抱歉我認為……雖然……雖然現在已經已經非常好吃了,但是我認為紅豆沙還是保留顆粒更好。”
市原一愣:“哎?可是這麼多年我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不好吃嗎?”
屋子裡明顯靜了下來。
春河眨眨眼睛,突然不确定自己的觀點了。他像是孤立無援一般看向了九牧:“是……是這樣沒錯吧?可能大家口味不同……但總有人更喜歡有顆粒感的紅豆吧?對……對吧?”
九牧嘗了一口放在分裝碟裡的紅豆餡:“沒有啊,我覺得已經足夠好吃了。好吃到現在立刻死掉也沒有遺憾了啊。”
“哎?!你……”春河重新坐了下來,“抱歉,我是說……也許紅豆沙不篩這麼細也很好吃……但是現在……現在的确也很好了。大家……不用放在心上……”
他幾乎想把自己藏起來了。
“剛剛不是你說……”春河埋低了腦袋,有些氣惱地轉向九牧。
“話雖如此,還是要注意點場合的吧。”九牧一邊細心篩着紅豆,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春河:“……”
怎麼會有這麼惡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