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裘昏睡不醒,大夫說不清原因,隻說喝幾副湯藥就能好,裴氏覺得他是庸醫,吵鬧了一通,後院隔了好久才安靜下來。
夜深,星星點綴夜幕,屋内燭火燃盡,幾縷煙絲化為須有,萬籁寂靜下,隻剩蟲鳴鳥叫,天地玄音。
窗戶慢慢打開一角,有人翻身進來,腳步聲慢慢走向床邊。竹筒照起微弱的光線,火苗斜照将周遭用暖色照亮。黑暗中的人眼神掃向床邊,腳步聲戛然而止。床上空空蕩蕩,哪裡來的人?
煤炭落進火爐裡,傳來滋滋的聲響,針落有聲,身後突然燃起火光,将他的背影映照在牆上,影子在漆黑的牆上搖曳。
男子慢慢轉身,與一雙明媚的眸子對望。
沈裘長膝跪坐在書案後,爐火升起的熱氣纏繞在臉側,搖曳的光點越來越大,讓她的臉變得極其魅惑,她左手纏繞着發絲,右手從桌上拾起那半塊玉佩,朝他莞爾一笑:“公子,是在找這個嗎?”
半開的窗戶襲來屢屢涼風,兩道燭火投下的影子在牆面上不停搖晃。相撞的視線,步步緊逼,氣氛有些壓抑,周遭的空氣越來越燥熱,空氣仿佛都停滞下來,隻剩下他們焦距的視線。
“我知道這對你很重要。”沈裘睫毛微顫,輕笑着低眸,攏了攏肩上的狐裘,起身慢慢走過去,在他兩步遠的地方停下來,擡頭時目光真誠與純良:“還給你。”
待到那手要伸過來時,沈裘的手又往後收了收,那隻手恰好碰上她的腰間,溫熱的溫度傳遞到指尖,他微頓。
沈裘将玉佩放到眼前打量,眼睛彎的像是月牙:“隻是我有些好奇,這麼精巧的玉佩,刻着的究竟是什麼動物?”
男子低眸看着自己空蕩的手心,慢慢收手,背在身後的手泛起銀光。突然那隻手被攥住,溫熱的手指耐心的掰開他的掌心。
沈裘将那半塊玉佩放進他的掌心:“不說也沒關系,我隻是好奇罷了。”她踮起腳,“東西,我已經還你了,你若再待下去,孤男寡女,我可就解釋不清了。”
男子往後退了一步,将半塊玉佩收入袖中,走到窗口後停了停,側頭望向沈裘,隻短短一秒,翻窗離開。
沈裘坐回桌邊,抽出壓在書本下的那張麻紙,手指覆上那黑色的墨迹上,沿着墨迹一路滑下去。
“白虎...玄武...還是龍?”
她閉上眼,細細思索,袖子中的東西順着袖子一點一點滑下來,終于...
啪嗒一聲。
沈裘睜開眼,睨着地上的銀刃,彎腰拾起,重新塞回袖口,沒太在意。
皎潔的月色下,男子将帶毒的刀一點一點抹淨,轉頭望了一眼亮着燭火的屋子,眸底升起淡淡的趣味。
“姑娘,這樣的人放在身邊當真安全嗎?”桃葉從門外走進來,擔憂道。
沈裘纖細的手指繞着長發,眼神凝視着半敞的窗戶,想了想道:“去查一查,禹城附近有沒有人家的公子突然不見了。”
夜半三更,村邊狗吠不止。
曹家地牢裡,血流滿地,十字架上捆着一個隻剩半口氣的男子。
“你還不明白嗎?你的殿下早就抛棄你了,不然怎麼自己跑了,留你一個人在這裡。”曹老爺坐到木椅上,望着眼前的十字架,好心道:“我保證,隻要你說出你們殿下的行蹤,分你萬兩黃金,保你後半生無憂。”
“啐。”
一口唾沫啐在曹老爺臉上。
曹老爺抹了一把臉,朝旁邊人揮了揮手。
旁邊的仆役用鉗子鉗起滾燙的烙鐵,重重落在男子的胸口。男子發出痛苦的低吼,仿佛下一秒就會氣絕而亡。
曹老爺扇了扇撲鼻的血腥味,拿出香囊晃了晃,勉強緩解了那股沖鼻的味道:“我沒必要同你一直耗着,京中有人想買他的命,你們殿下于我而言隻是一樁生意罷了,若是我不想做這樁生意,将五皇子身為質子從東夷逃回來的消息透露出去,京城中有的是人找他,找到他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到時候他還是會被送到東夷,你呢還是會被困在這裡。”
突然,門吱呀一聲,地牢的燭火微晃。
十字架上的男子慢慢睜開眼,臉上撐起一抹笑意,下巴微揚,如同看着一個下種人:“你以為我們殿下是如何逃回來的。”
是單槍匹馬。
殺回來的啊。
“什麼意思?” 曹老爺感覺背後泛涼,蹙眉往後看了一眼,話語落下,他突然感覺胸口微涼,緩緩低下頭,一把彎刀已然貫穿了他的心髒。
他倒在血泊之中,從血泊的倒影中,看到一個一個死士倒在了地上。最後一個頭顱,滾落在他眼前。他瞳孔微縮,想要往後爬。
但那插在心口的彎刀,已經輕易将她勾起,如同一個血偶,毫無反駁之力,任由鋒利的刀片撕裂心口,殘存的神志在搖晃中飄忽不定。
黑暗中的男子,踢開腳邊的人頭,烙鐵的紅光照在他溫潤的臉上,慢慢道:“你也配賣我的命。”
彎刀刮骨,稍加一彎,将他最後的神志扭曲,他克制不住的喊起來。
尖叫,是地獄的高歌。
風聲從後襲來,男子眯眼微微側身。
燭火微晃。
“門怎麼開着。”曹總管蹙眉走進來,關上門緩步走進來,“老爺,來打探消息的那些人,名單我給您整理好了。”
“快…走…”陰影下,曹老爺的四肢以一個奇怪的姿勢貼在地上,眼神直直的望着那道身影,手指抓着地闆,含糊的重複這句話,身體不受控制的一節一節被往後拖着,地上血紅的指印,拖的很長很長。
銀色的飛刃穿梭而過,穿入門口那人的脖頸,泛黃的紙傾斜着落下,在血水中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