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遠舟猛然愣住,眼前人睫毛上還沾着水珠,眼底水光朦胧,像極了一隻落了水的可憐兮兮的大狗,哪還有半分平日的玩世不恭?
他想起了二人共修《同心決》心意相通時,在伯子衿神海中看到的一些記憶碎片,到了嘴邊的斥罵忽然梗住。
最好的……朋友?
溫暖的……懷抱?
面對一個顯露出脆弱與柔軟的男人提出如此要求,雖然他覺得當下的情形有些離譜,但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是正确的。
見徐遠舟神情松動,伯子衿指尖微微發顫,卻仍大着膽子環上對方精壯的腰肢,将頭埋進他頸灣。
鼻尖萦繞着陌生又熟悉的體香,他喉結滾動,以近乎呢喃的氣音啞聲道:“就這一次……讓我記住,真實的溫暖是什麼模樣。”
“哎……”
徐遠舟無奈地輕歎一口氣,擡起的手緩緩落下,輕輕撫上伯子衿寬闊的後背。
掌心傳來的溫度燙得驚人,像岩漿般順着神經灼燒,他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竟與懷中那人的頻率漸漸重合。
他忽然覺得,自己與伯子衿恰似蒼茫星河裡兩顆流浪的孤星。
宇宙無垠,各有軌迹,卻在某個宿命的節點上,抛開所有桎梏,朝着彼此極速奔近。
星光穿越億萬光年的荒蕪,隻為在相遇時,濺出一抹比永恒更璀璨的光。
窗外雨聲依舊喧嚣,而屋裡的水汽在靜谧中漸漸冷卻。
徐遠舟後知後覺發現腰間的手仍未松開,動了動肩頸,卻被伯子衿發梢掃過下颌,癢得鼻尖發酸。
“抱夠了?”他垂眸盯着水面打轉的玫瑰花瓣,聲線比平日柔和了三分,卻仍藏着故作鎮定的顫抖。
伯子衿悶笑一聲,鼻音裡帶着未褪的沙啞:“如果我說沒有呢?”
指尖悄悄收緊,将人往懷裡按得更緊,感受着對方脊背在掌下逐漸松弛的弧度。
“松開,水要涼透了。”徐遠舟的聲音再次變得清冷,仿佛方才的溫存隻是鏡花水月。
徐遠舟推開伯子衿起身離開浴桶,冷靜下來後,他覺得方才的舉動簡直荒唐至極。
可他忽而又想,這也許是體内的金蠶同心蠱又開始作祟,才讓他如此失了分寸。
看來解除蠱毒迫在眉睫,得趕緊幫助墨滄前輩恢複真身,否則二人指不定還會鬼迷心竅做出什麼更出格的事來!
(同心金蠶:[委屈巴巴] 啊對對對!每次一出事,第一個背鍋的總是我!)
伯子衿望着徐遠舟出浴的背影,指尖摩挲着浴桶邊緣,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淺笑。
水汽在他發梢凝成細珠,順着下颌滑落至鎖骨,卻掩不住眼底狡黠的光。
那光裡不僅藏着三分戲谑,兩分溫柔,還有一分連他自己都不願深究的,近乎偏執的歡喜。
這一番折騰下來,徐遠舟自然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再練功,便匆匆換好衣服,準備同伯子衿一起下樓用餐,順便再仔細調查妖氣來源于何處。
二人推開房門時,對面“鶴唳閣”的木門正巧吱呀一聲打開,來人踏出半步便與他們撞了個照面。
“喲!這不是伯二少爺麼?”對面的錦衣少年挑眉開口,纨绔氣十足的腔調裡藏着針尖,“不在府裡玩你的花鳥蟲魚、莺莺燕燕,竟舍得跑到這窮鄉僻壤來?”
伯子衿冷冷掃過對方,唇角勾起一抹譏诮:“這不是張家小公子麼?金窩銀窩裡養的獨苗,這麼金貴的命根子,怎麼,爹娘沒拿金絲籠拴住你,倒叫你學會翻牆偷跑了?”
徐遠舟擡眸打量眼前風度翩翩的少年:明黃錦袍以銀線繡着瓊花仙鶴紋樣,袖口滾邊暗紋卻是瘦西湖九曲橋的輪廓,腰間羊脂玉佩形制古樸,雙面浮雕“碧波蓮影,五亭攬月”——正是揚州第一修仙世族張家的族徽。
他心下微動,已知來者必是張家獨子張羽辰。
傳聞張家前四女才得此子,自幼被族中長老以“天靈水脈”靈泉滋養,根骨奇佳卻性子驕縱,素日隻愛逗鶴馴鹿,被戲稱“扶不起的金泥漿”。
此刻見他立在廊下,雪羽鹦鹉正歪頭啄他掌心,倒真有幾分玩世不恭的貴胄氣。
可這養在金窩裡的小公子,怎會突然出現在南疆?而且看樣子,伯子衿與他的關系并不融洽,二人簡直是針尖對麥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