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仿若一片輕盈的雲,沿着山道徐徐飛行。風在耳畔呼嘯而過,衣袂随風肆意翻飛,眼前的美景恰似一幅徐徐展開的絢麗畫卷,可又在不經意間于身後快速倒退。
不多時,一片蒼翠欲滴的竹林猝不及防地闖入眼簾。萬千修竹在微風的輕撫下搖曳生姿,竹葉相互摩挲,發出沙沙的細響,似在低聲細語。
陽光宛如碎金,透過竹葉的間隙灑落下來,在地上投下一片片斑駁陸離的光影,光影随着竹枝的擺動變幻莫測。
徐遠舟手中掐訣,那小舟便緩緩朝着竹林前的空地降落而去。待小舟穩穩落地,隻見他袖袍一揮,那飛舟瞬間變回桃核大小,被他輕巧地收入囊中。
随後,他轉身對着伯子衿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人便沿着那蜿蜒曲折的青石闆小徑向竹林深處悠然行去。
越往竹林深處走,竹子愈發顯得青翠挺拔,那竹節處凝結的晨露,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小徑兩側,錯落有緻地分布着幾處假山,山石嶙峋卻又透着一種古樸雅緻的韻味,與周圍的修竹相映成趣,渾然天成。
轉過一道彎,眼前豁然開朗,一座飛檐翹角的院落靜靜地矗立在那裡。
玄色的屋瓦與青綠的梁柱相得益彰,完美地與周圍那蒼翠的竹林融為一體,遠遠望去,竟宛如從一幅水墨畫卷中悠然走出的仙境之所,超凡脫俗,清幽至極。
院門上,懸挂着一方匾額,上書“清涼居”三個大字,字體遒勁有力,筆走龍蛇之間,盡顯仙風道骨。
邁進玄青色的大門,迎面而來的便是一方精巧别緻的庭院。
青石闆鋪就的地面上,瑩白的鵝卵石精心拼出了一幅靈魚戲龜圖,圖案栩栩如生。不遠處的水榭倒映在清澈見底的池水中,虛實相生,如夢似幻。回廊曲折蜿蜒,一步一景,細膩精巧。
“寒舍簡陋,平日鮮少有客至,還望伯公子莫要介意。”徐遠舟略帶歉意地說着,一邊引着伯子衿穿過回廊,“隻能委屈伯公子暫居我的卧房了。”
說着,徐遠舟便推開了那扇雕花木門,刹那間,一股清冽的竹香撲面而來。
卧房大門正對面,放置着一坐榻。榻身由質地堅實的檀木打造而成,榻面鋪着素色的錦墊,質地柔軟。錦墊上擺放着幾個同樣色調的靠枕,繡着竹葉圖案,簡潔又不失雅緻。
目光移向左側,是一張烏木打造的床榻。床榻上鋪着繡有精美竹紋的錦被,淡青色的帳幔輕盈地垂落着,微風潛入屋裡,帳幔便随風輕輕擺動,宛如一片輕柔的青雲,在床榻周圍緩緩飄動。
再看右側臨窗的位置,擺放着一張書桌,桌上擺放着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牆角的花架上,幾盆文竹青翠欲滴,生機勃勃。
而最引人注目的,當屬那占據了一整面牆的榆木書架了,書架上密密麻麻地擺放着竹簡與線裝書冊,那些書冊的書脊上,還留着被細心修補過的痕迹,看得出其主人極為愛惜。
書架旁挂着一幅水墨竹石圖,畫上題着“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的詩句,筆力雄渾剛健,氣韻生動流暢。
徐遠舟微微欠身,說道:“伯公子若不嫌棄,請用這床榻歇息。我平日裡多在坐榻上打坐調息,早已習慣了,睡在那裡倒也自在。”
伯子衿手中折扇輕搖,竹影在他素白長衫上流轉:“哪有反客為主的道理呀?我睡坐榻便好,徐道長不必如此客氣。”
“客人睡坐榻,這也不合禮數……”
“徐道長這居所,當真是‘甯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的典範呐。”伯子衿環顧四周岔開話題道,“清幽雅緻,讓人歡喜。”
徐遠舟謙遜地一笑,回應道:“陋室簡陋,實在不及伯府的萬分之一,還望伯公子莫要嫌棄才是。”
伯子衿擺了擺手,臉上滿是笑意,說道:“徐道長這是哪裡的話,這般清幽雅緻之所,可比我那伯府有意境多了。伯府雖說也是處處講究,可到底少了這竹林間的悠然韻味,說到底,總歸是透着些俗氣。”
“伯公子過謙了,世俗亦有世俗的好,人間煙火,阖家共歡……我這竹林居所,不過是圖個清淨,能讓自己平日裡修身養性罷了,哪能與伯府的熱鬧繁華相提并論呢。”
伯子衿踱步至窗前,目光望向窗外庭院裡那一片翠竹,若有所思地說道:“道長這話确實有理,隻是在那繁華之處待久了,偶爾來到這清幽之地,倒覺得身心都像是被滌蕩了一番,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
徐遠舟也走到伯子衿身旁,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輕聲說道:“是啊,這翠竹看似尋常,實則有着一股堅韌不拔的姿态,無論外界風雨如何侵襲,它始終都能挺拔而立,毫不屈服。我時常看着它們,也從中悟得了不少處世之道,對修行而言,亦是大有裨益。”
伯子衿轉頭看向徐遠舟,問道:“哦?那徐道長從這翠竹身上都悟得了些什麼?不妨與我說來聽聽,說不定我這凡夫俗子也能沾上幾分靈氣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