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然亦想起系統方才的提示,心中衡量了片刻,伸手無意識地撫摸着臉上戴着的銀質面具,周身氣息瞬間冷了下去。
林鶴鳴看他倆越走越慢,便知他們心有顧慮,于是出言安慰道:“沈兄,桑道友,不管怎麼說,至少咱們已經甩掉了那群畜生,即便鎮守此處的妖獸更為強大,那也不一定能看得上咱們。”
桑然壓下想摘面具的念頭,想了想,點頭道:“有理。”
倘若這裡真的有更強大的存在,隻要他們不驚動對方,想來對方多半也沒那個閑工夫處理他們。
前面的樹枝上垂下藤條的影子看上去形狀有些怪異,待走近了些,衆人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藤條,而是一具具倒挂的無頭屍身。
人類修士的腦髓是黑背蛛最喜歡的餐後甜點之一,桑然不用想也知道這些無頭屍身是怎麼來的——他們應當大部分都是誤入此地之後,成為了黑背蛛盤中餐的修士與凡人,以為這樣一條鋪滿光亮的路會指引他們找到出口,抑或是靈财秘寶,卻沒想到這是一條死路,通往妖獸布下的天羅地網。
林鶴鳴正要接着往前走,桑然立刻攔住他,左右環顧了一圈,勒令道:“慢着!前面就是黑背蛛的巢穴了,這種妖獸極其擅長用蛛網圍困闖入者,這地方恐怕已經到處都是它們織就的陷阱。”
沈玉槐手裡拿着劍鞘左右扒拉,不知在草垛裡尋找些什麼。
林鶴鳴則應聲停住,看向桑然,請教道:“原來桑道友知道,這裡的妖獸是何種類,那麼我們有無脫身的法子呢?”
桑然擡眼便看到在不遠處東跳西竄的沈玉槐,他方才已經查看過四周的情況,這地方基本上到處都是黑背蛛留下的蛛網,隻要他們再踏錯一步,就會落入陷阱之中無法離開,但沈玉槐卻仿佛對這裡的情況了如指掌,身影匆匆地穿梭在草垛之中,悄無聲息又極具技巧地避開了陷阱。
他默了默,擡袖一指沈玉槐的方向,道:“林道友不如問問那位。”
林鶴鳴便朝沈玉槐的位置靠近一些,但又不敢靠近太多,遠遠地朝他問道:“沈兄——你在找什麼?”
沈玉槐聞聲從草叢裡探出身來,笑着沖他們揮了揮手道:“當然是找路啦!這邊是安全的,快來我這裡!”
林鶴鳴看了看沈玉槐,又看了看桑然,後者對他微微點頭示意,他這才稍有放心,沿着沈玉槐的足迹走去。
桑然在後面跟上,視線卻在不遠處的山丘上停頓了一會。
他似乎記得……那裡曾經有一個黑色的影子停駐,但就在方才,那個身影消失了。
路的盡頭是一處深不見底的洞穴,從外頭進去,就像蒙頭被蓋上了一層黑布,周遭的環境從明亮驟然變得黑暗,沈玉槐點燃一朵掌心焰,往衆人的頭頂照去。
這洞穴高逾十尺,頂端長有各種形态的鐘乳石,冰冷的水滴順着石壁滑過,落地之時便發出輕微的滴答聲,極富有節奏,仿佛與心跳逐漸同頻。
但這并不是最重要的。
“我滴個親娘啊……”林鶴鳴看清了那洞頂上爬滿的東西,吓得險些跳起來,尖叫聲壓在嗓子裡,最終化作一道隻餘下氣音的粗話。
桑然盯着那些東西,亦是不敢大聲喘氣。
石穴頂端,依附在那些石頭上的,是一個又一個巴掌大的透明的卵,裡頭是即将發育成型的黑背蛛幼崽,它們收攏着數十對爪子,縮成一團,那一排排整齊的眼睛尚未睜開,像是陷入沉睡一般,漆黑的脊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林鶴鳴低聲道:“這、這群東西長得也太醜了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湊近了仔細觀察,卻見那些妖獸背上并非全部是黑色的,那些如岩石一般質地堅硬的背殼上還長着一張張骷髅似的圖案。
這時,那一直趴在他背上,暈厥不振的蘇柚,在這個節骨眼上蘇醒了,冷不丁開口道:“妖族不過都是一群畜生罷了,畜生哪有漂亮的?”
她的聲音并不大,如同耳語,但在場的人卻都聽得清楚。
“這倒也是……”林鶴鳴習慣性地接上話,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道,略有驚喜道,“姑娘,你終于醒了!”
沈玉槐轉頭看向桑然,見他神色如常,便不嫌事大地故意用胳膊肘戳了戳桑然的脊梁骨,左手背在身後掐了個小法術,悄悄給他傳音,添油加醋道:“師兄,她說你們妖族都是畜生哎?你不生氣嗎?”
桑然丢給他一個不鹹不淡的表情,傳音回去:“你很想看我生氣?”
左不過是一個臨時的身份而已,桑然不知道有什麼好生氣的。
沈玉槐打量着他的臉色,笑嘻嘻地繼續給他傳音:“生氣了就發洩出來呗,總是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萬一憋壞了就不好了。”
桑然收了傳音術,不再理會他。
一旁的林鶴鳴正将蘇柚從背上放下來,想攙扶着她前行,但蘇柚卻嗅到了洞穴中飄散開的一陣特殊的氣味,猛地瞪大眼睛,抓住了林鶴鳴的手。
林鶴鳴突然被姑娘摸了手,當即一悚,僵在原地,面頰飄起可疑的紅雲。
蘇柚死死地攥住他的手,雙目充血,渾身戰栗,神色驚惶中摻雜着三分憎恨,也不知是對着誰的:“不好,是催情散……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