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穆鳴指揮着人,小聲搬走最後一點屍體。
他聽到主君發出一聲短促的笑。
大殿太空曠,短短一聲,隐約回音。
穆鳴屏住呼吸。
主君又起了殺人的欲望,就是不知道想殺誰。
殿内,晏一行倚靠着椅背,他戴着的白色面具,裂了一道紋路,手指摩挲那道紋路,指腹輕輕敲擊。
缪央央要猜到他的身份了麼?要是她告訴了身邊的男人女人呢?
他還不想那麼快暴露身份,讓意識離開仙界。
那就殺掉吧。
就是隔得有點遠了,沒法一擊斃命。
不好意思了,要讓他們死得沒那麼輕松。
他眼底殺意翻湧。
卻見央央湊了過來。
女孩趁步留葉和幽玉産生争執,她瞅着他,眼仁黑白分明,睫毛卷翹,眼底滿是崇拜,聲音軟軟的:“行行,你真棒。”
“魔君不一定做到的事,你做到了。”
晏一行:“……”
她這樣,讓他滿滿的殺意看起來像個笑話。
後面這段路,步留葉和幽玉一直在争執。
準确地說,是步留葉單方面輸出,幽玉壓根沒能插上幾句話,話題也早就跑偏了。
最後,幽玉選擇閉嘴。
步留葉洋洋得意:“我就說了,東林仙子最終肯定不是失蹤,而是元核破碎,死了。”
幽玉:“你說的都對。”
央央一隻手扯扯步留葉的袖子,另一隻手扯扯幽玉的。
兩人同時低頭。
央央說:“葉子叔叔,幽玉姐姐,我到了。”
步留葉:“這麼快?”
不遠處,玉珑山半壁隐在霧裡,因為濁氣現世,仙宮陷入忙碌,往來仙人,行色匆匆,面色尤為嚴肅。
步留葉懷疑自己上去,會被抓走當壯丁。
他望而卻步。
央央:“那我自己回去啦。”
步留葉:“好好好。”他才不想忙這些呢。
反正也就幾步路的距離,不會再出變故了。
央央坐在千裡雲上,揪着雲朵玩,一邊朝仙宮的方向去了。
幽玉總算大松口氣,她瞥了眼步留葉,還在埋怨他剛剛不該提的,清氣濁氣融合、魔界魔君等等,這種話,是能讓央央聽的麼?
步留葉似笑非笑:“這麼緊張做什麼,小公主也該知情的。”
但凡她不是一元核,就不該如此懵懂無知。
問題就出在一元核。
當今,仙界都以為,缪天珩和刑箬的第二個血脈,因為刑箬體内舊傷,成了一元核。
而作為瑤池後人,步留葉自認有些醫術本事,曾閱古卷無數,了解越多,越有了一個不太确定的猜測,那就是,刑箬的傷,不是造成央央一元核的原因。
但真正的原因,步留葉也沒有頭緒。
能确信的一點是,央央本不該是一元核。
...
告别步留葉和幽玉後,央央躲進僻靜的山道。
前後無人,她拿出信鈴,搖了搖:“行行,你還在嗎?”
信鈴閃爍了一下。
央央:“你這麼厲害,在阿涯身邊,肯定是一員大将。”
晏一行:“我不是。”
笑話,他才不會屈居旁人。
至于這個“阿涯”是誰,晏一行已經沒有興趣了。
他對缪央央更有興趣。
她作為仙帝幺女,接觸到的人各有身份,而且他們對央央沒有防備。
譬如,步留葉關于清氣濁氣的探讨。
面具下,晏一行眯了眯眼,着實很有意思。
他需要來自仙界的信息。
央央沒猜對晏一行的身份,又問:“那你到底是誰?”
晏一行選擇胡扯了個糊弄小孩的身份:“我是信鈴産生的靈,如果被其他人發現,會滅了我的。”
央央毫無懷疑:“阿涯也會滅了你嗎?”
晏一行:“是的,所以我隻能待在你身邊。”
央央:“不行呀,我明天就得把信鈴還給阿涯哥哥了,他說隻借給我三天。”
晏一行輕哼:“那你要他滅了我?”
央央捧着信鈴,糾結了一下,還是認真說:“阿涯要滅了你,一定有他的道理。”
晏一行:“?”
央央:“但我不想你被滅了,怎麼辦呢?”
晏一行:“……”這輩子竟還有替别人想借口的時候。
沉默了會兒,他還是開口了,稍顯冷酷:“你就說,信鈴掉了。掉了就不用還了。”
央央:“行行,撒謊不好。”
晏一行又一次沉默。
下一瞬,央央想出個好辦法:“我知道了,那就真掉了吧!”
晏一行:“真掉了?”
央央駕着千裡雲,說:“對啊,真掉了就不是撒謊了。”
她來到一個山崖,目測距離。
不等晏一行說什麼,她把信鈴抛出去。
晏一行:“?”
猝不及防中,最後的視線裡,是女孩兒趴在山崖口,圓圓的腦袋,圓圓的眼。
她張開雙臂,對着他揮手,風把她的話傳過來:
“再——見——”
……
空曠而幹淨的殿宇内。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手突然按住自己的白色面具,“咔”的一聲,面具上的裂痕,蔓延出一條新的。
他低低地笑着。
是怒極反笑。
在山崖斜坡滾滾跳跳、天旋地轉、到處磕碰的感覺,他不想體驗第二遍。
炸掉仙界前,他一定會先把缪央央揪出來。
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