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來蓬雲之境,位置并不固定。
它是一團氣,在日月連光照射下,于天地間,緩緩聚攏,偶爾籠罩大海,偶爾籠罩山巒,也有籠着仙宮的時候。
今時落在無上重宮。
無上重宮共有十六宮殿,它們懸在半空,錯落有緻,由一萬三千同樣懸在半空的台階,相互串聯。
宮殿碧瓦白牆,霧氣缭繞,台階使用灰褐的玄武石,眺望過去,台階猶如車轍,橫豎撇那,井然有序。
央央趴在千裡雲上,掰手指數台階。
蘭褚紅和蘭劍青帶着她,禦風越過十五重宮,來到第一重宮宮門。
早在星君觀星得知,蓬雲之境降落的位置後,無上重宮就在為這一日做準備。
第一重宮作為入口,紅玉磚宮門高聳,檐角斜飛,門前台階專門湊在一起,拼成方形的玄武台,供遠道而來的仙人歇息。
此處人影幢幢,仙人相互寒暄,笑語不斷,蘭褚紅幾人一到,便引來不少目光。
一群女孩兒擁來,為首,步生雪手持一柄竹蕭,問缪央央:“央央,你可算來啦!剛剛你去哪裡了?”
其他女孩:“對呀,下次跟緊我們呀。”
“擔心死了。”
“沒事就好。”
女孩們話語聲叽叽喳喳,如鳥雀一般,清脆活躍。
央央想回答步生雪的問題,但其餘人說的話,打亂她的思緒,索性,她盯着步生雪的竹蕭,問:“這是什麼?”
不止步生雪,其他女孩們也各持樂器,有笙,缶,琵琶等。
步生雪笑道:“我們要在第一重宮演奏的呀。”
央央:“哦——”
步生雪:“要看看嗎?”
央央迅速點兩次頭。
她穿白色窄袖衫,鵝黃色的百褶裙,頭上系粉色的花苞絲帶,大腦晃來晃去,絲帶飄來飄去,就像她的兩個小耳朵,把步生雪逗得直笑。
她把玩手裡的竹蕭,步生雪看向蘭褚紅和蘭劍青。
蘭褚紅和蘭劍青是雙生子,沉默不語時,眉宇越發相似,很難挑出不同。
步生雪雙手一攏,行禮。
蘭褚紅跟着回禮,僅限于客套。
她們之間,沒什麼話好說的,要不是央央在,她們連這點禮儀都不會有。
蘭劍青随他姐姐的意思,蘭褚紅既然不計較步生雪的事,他也不會再擺臉色,跟着抱拳一過。
突的,不遠處傳來一陣哄笑,周圍許多仙人見此,不打算摻和,便繞開。
玄武台上空出一個圓,處于圓心的少女,喚俞真。
她雙眸細長,面容陰柔姣好,穿着褐色的衣裳,款式卻不是仙界最為流行的,怯生生地望着四周。
步生雪皺眉:“又來了。”
蘭褚紅想動,被蘭劍青攔了下:“姐姐,你忘了?”
蘭褚紅臉色微變:“算了,她自找的。”
她不是沒有幫過俞真,可俞真背刺她,把她惡心得夠嗆。
圓圈内,一個男孩大聲道:“問你話呢,俞真!”
另一個人道:“對啊,我們要排的這出戲,還得靠你指導呢!”
前頭提過,已經許多年,沒有下界人能步入仙界。
除了近來的黎良忻,許多年前從修真界成仙的俞仙君,最終隻達五元核,抵不過歲月,元核消散,化入天地間,俞仙君已然成為塵土。
俞真是他的後代。
若隻是如此,倒不至于落到這種處境,俞真卻是遠比不上祖宗,僅僅一元核。
仙人仰賴氣,氣在體内自身盤旋揉搓成丸,稱元核。
與下界傳聞的仙人能永生不同,仙人擁有元核後,雖然活得比凡人更長久,但元核在各種形式的消耗後,必會消失。
一元核是隻有一顆元核,元核經不住消耗,唯一的元核一旦破滅,就氣消人亡。
反之擁有越多元核,實力更強,隻要所有元核沒有全部消失,人就不死不消。
因此,隻有一個元核的俞真,常受欺辱。
男孩們繼續戲弄她:“對了,仙界的戲,還是很多年前凡人帶上來的,我們戲裡有個凡人角色,你是凡人之後,最适合演凡人,怎麼樣?”
俞真嗫嚅:“我,我不是很懂……”
男孩:“也不用你懂啊,你自己不就有凡人的血統,有什麼難的!”
諷笑聲拔高。
驟然之間,平空“吱”地一聲,一道極為刺耳的噪音,狠狠劈向玄武台。
在場的,帶頭欺辱人也好,漠不關心也罷,全都腦瓜嗡嗡,像有人拿鋸子在他們大腦裡橫沖直撞,周圍亂套了:
“什麼聲音!”
“啊我的耳朵!”
步生雪和蘭褚紅姐弟離得近,險些被吵得厥過去,連忙捂住耳朵,再一看央央,是她在吹笛子。
似乎察覺聲音不好聽,她拿下放在唇邊的笛子,觀察着它,疑惑:“咦,它好像有點問題。”
步生雪、蘭褚紅、蘭劍青:“……”
蘭褚紅“噗”地笑出聲,步生雪也無奈又好笑。
那個圓圈中,男孩們本來有怒火,但看吹奏的是缪央央,黑着臉,還是揮揮手:“走了。”
他們欺負俞真,卻不敢欺負同樣一元核的缪央央。
圈子一散,俞真無聲松口氣。
她朝缪央央幾人看去,眸底細細閃爍,眼波流轉。
蘭褚紅笑着跟央央說什麼,手搭在央央肩膀,揉她的腦袋,步生雪也拿着竹蕭,指着上面孔洞,解釋着。
央央一臉恍然大悟。
蘭劍青話少,沉默的站在這三人後面,一旦有人上前寒暄,由他應酬。
俞真手放在身側,蜷縮起來,倏地放開。
“轟隆隆”聲音中,第一重宮宮門,朝外緩緩打開,代表蓬雲之境徹底降臨。
蘭褚紅笑夠了,問央央:“那我們現在上去吧?”
央央卻搖搖頭。
步生雪:“這是怎麼了?”
央央向後看:“我想等阿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