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屋裡拓海将寫完的卷子遞給涼介,“他們在幹什麼?”他看着院子裡相擁的千代跟白文,微微皺起了眉頭,“和好了?”小野循聲擡頭,又順着拓海的視線看了一眼,見怪不怪似的聳了聳肩,“他們什麼時候吵過架?”拓海自顧自地嘀咕了一聲,接着便低頭收拾起包來,“這就要走了?”啟介端着吃空的盤子下樓來,瞧見拓海撐着胳膊看着院子外面,一臉放空的樣子,雖然已經見過很多次了,但他還是覺得很奇妙,這家夥真就隻有在開車的時候才會打開開關嗎,這麼說起來還挺像個機器人的,所以這時候他看到的,就是機器人在省電模式待機的樣子?
“……”“問你話呢。”啟介搖晃着身子,一直走到拓海的面前都沒得到一絲回應,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啊?你跟我說話?”拓海瞪大了眼睛,擡起頭來一臉茫然地看向啟介,“…這裡還有誰看起來要走的樣子嗎?”啟介頗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将手裡的空盤丢到桌上,發出當啷一聲輕響,又抽了一張紙巾坐到了拓海身邊,“?”雖然覺得對方很是莫名其妙,但拓海也知道這裡是别人的家,倒也沒做出什麼唐突的舉動,反而還貼心地為啟介又讓出了一點位置,
“所以你想好了沒,要不要加入D計劃?”“D計劃是什麼?”拓海愣愣地問道,“哈?你妹一句都沒跟你提過?”啟介傻眼了,忍不住看了一眼涼介,但他此時正看着電腦出神,并沒注意到這邊的他們的閑聊,“就是之後的新車隊的計劃啊,”“不是說還在籌備,千代讓我考完試再說。”拓海撓了撓臉,又看了一眼外面,“話是這麼說,你不會又想拖到最後一刻才決定吧。”啟介看了一眼還在做題的小野,還是忍住了去摸遙控器的心,“為什麼不可以?”拓海的話噎得啟介無語得想笑,“倒也不是不行,隻是你這家夥幹脆一點又怎麼了,一定要這樣吊人胃口嗎?”拓海歪了歪頭看向啟介,他記得自己與這個男人之間的交集并不算多,所以實在也不清楚對方這種熟稔的抱怨到底是來自何處,而且,“你這麼在意我的事做什麼?”“你說什麼?!”拓海這些老老實實的直球問題有時候連千代那種老油條都招架不來,何況是啟介這種本來也并不會圓滑處世的愣頭青,他就跟火堆邊上的炮仗一樣,瞬間炸開了花,不僅是脖子跟耳朵漲得通紅,連帶着整個人都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别說是離他最近的拓海了,連帶着在邊上默默寫作業的小野都跟着跳了起來,他慌亂地四下張望着,“怎麼了怎麼了?”“……”涼介端着差點被踩到電源線的筆電默默地看了一眼沙發前的馬戲團組合,想了想,“寫完了放在桌上就行。”他跟小野囑咐了一聲,便起身回屋了,他終于發現了,這裡其實并不适合工作。
而啟介也有些粗魯地扯開自己的衣領,清了清嗓子才又大喇喇地跨坐到沙發上,“你,你這家夥,滿嘴胡話地說什麼呢,我哪裡很在意你了。”“唔,行吧,沒有就好。”拓海聳了聳肩,繼續收拾起包來,他自己的東西倒沒什麼,不過千代的東西擺的很亂,這點他也有點不理解,她明明是個很有條理,做事計劃性超強的人,不誇張地說,千代的計劃裡甚至有三十年後他們家拍全家福的選址跟構圖,但她的東西卻永遠是亂七八糟的,雖然總是用所謂的亂中有序來搪塞人,而且除了她房間之外的地方也确實都收拾得很幹淨整潔,但她的房間,尤其是床上,枕頭底下幾乎塞了半張課桌,書、筆、賬本還有各種文具,他每次在洗曬衣物的時候,都隻有千代的衣物是需要反複掏兜的,他不止一次地從千代的枕頭套跟被罩裡摸出膠帶跟橡皮擦,最誇張的一次是找到一把美工刀跟一把别針,雖然刀刃跟針尖都收得好好地,并沒有傷到他,但還是很吓人,他還專門逮着千代罵過一次,但她似乎并沒有收斂,
拓海看着桌上攤開一大片的文具跟草稿紙,忍不住暗自歎了口氣,對于千代來說,别人的混亂是不可接受的,一定要擺放整齊才行,但她的混亂卻是必不可少的,她必須攤得足夠開才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某種程度上大概也算是一種強迫症——所有的東西都必須不在原位,又或者說,所有人的東西都必須在原位才能讓她有足夠的空間來擺放自己的混亂。
“你這什麼意思…”啟介對拓海這樣明顯的走神顯然是有些不滿的,自己可還在跟他講話呢,怎麼就一邊收拾起東西一邊出神起來了,“唔?什麼?”拓海将千代的筆盒塞進了包裡,才擡頭看向啟介,
“你怎麼了?”
他有點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這不就是啟介閑來無事的家常話麼,自己也應該是在社交禮儀的範圍内做出回應了,他怎麼還是看着并不高興的樣子,而對面的啟介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好像确實,也說不出什麼,這家夥一直都這樣,随便展露些身手,随意地說一些無心的話,卻是那麼輕而易舉地就能把旁人都搞得混亂不堪,偏生這個人卻還一臉無辜,可最令人惱火的是,這一切竟然真的都隻是他的無心之舉,一點裝假的成分都沒有,就算他想生氣也毫無由頭,畢竟人家不是故意的,他實在也說不出千代那種揣着明白裝糊塗還要故作天真的做作感跟拓海這種揣着糊塗卻不知道自己糊塗的傻白甜到底哪個更讓他惱火,但目前他能得出的結論就是,誰在他眼前,他就讨厭誰…
拓海看着啟介一臉糾結的樣子沒說話,其實一開始他還真不太喜歡啟介,他又霸道,又難纏,還總是開着那輛招搖的馬自達來找他挑戰,搞的人盡皆知,但他卻也很感激眼前這個咋咋呼呼的青年,畢竟,如果不是那一場夕陽下的威逼,他或許要真的再過一段時間才能察覺到自己隐藏的那點熱望,才能意識到自己竟然這樣地想要去嘗試一下,畢竟,那雙連墨鏡都遮擋不住的熾熱雙眼,簡直像是能夠燃起他的靈魂一般,也,太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