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海浪的拍打,殷淩沒聽清殷君娆彌留中喊的什麼。
正在激動之際,還沒來得及為計謀得逞而高興,卻突然感覺後背突遭猛擊,随即伴随着還沒停穩的船身,一個踉跄也落入水中。
她比殷君娆有求生經驗,迅速換了一個更安全的姿勢落水,卻聽見船身上已然點起火把。
甲闆上被侍衛包圍,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陛下和攝政王落水了,攝政王落水了!快來救駕!”
為了讓計劃進行得當,她早早地就吩咐了所有侍衛和宮人不得上甲闆,海浪聲和海風聲翻滾呼嘯,縱使有人落水在深夜時分也無法聽清。
這喊話人的心思更為缜密,居然喊的是攝政王落水,這下被她吩咐不許輕舉妄動的自己人,也不得不手忙腳亂。
事已至此如若不成恐會壞了大事!
殷淩在冰涼的海水中四處張望着殷君娆的身影,勢必不能讓她被救,然而卻在茫茫大海中根本找尋不到,雙眼發黑。
殷君娆雖不善水性,但幸得上天眷顧,她落水的地方身旁不遠正好有一處暗礁,稍有差池跌緻暗礁非死即傷,眼下卻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的手指甲死死地扒着暗礁,定時沉下海水中憋氣借此掩藏自己,聽見船上的甲闆已有兵甲的聲音,殷淩也已經遊到别處尋自己,懸着的心比剛才落了半分。
隻要再堅持一會兒,等待救援……
“唔唔唔!”突然,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力量死死地拉扯住她的衣角,随即那力量更繁更重,浸泡在水中的腰背好似撕裂般的疼痛。
她吓得沉下水中觀察,朦胧之間,隻見幾十條不知種類的魚撕咬着她的衣服與皮肉,血色已然染紅了透明的海水。
然而更可怕的是,遠處還有黑壓壓的成群的上百數千條食人魚朝她的方向快速遊來。
她不禁又回想起殷淩跟她說的水戰……
最後要注意的是,水中也有餓鬼猛獸,比起打鬧的人類,沒有人性的獸才是最後坐收漁翁之利的赢家。
殷君娆的手腕被咬傷,疼痛的驅使下無力地松開礁石,身體被魚群拖入深海,甲闆上象征希望的火光在越深越冷的海水中逐漸湮滅,直至消失。
原來這就是殷淩執意要來缲洲的原因,重要的不是墜海,重要的是海中的惡獸。
還有千雪……一切的一切,都是從始至終安排好的。
她,她的孩子,她的國家,自始至終早早地就失去了。
當真沒有餘地了嗎,當真就要葬身魚腹了嗎,當真就縱容着她們把萬年冬嶽攪動的天翻地覆嗎……
她是不甘的,不甘自己如同傀儡的人生,不甘潘家的死,不甘在這一路上見過的冬嶽百姓的笑容。
而她,卻隻能帶着這抹不甘,在被魚撕咬的痛苦中,漸漸地阖上雙眼,沉入海底。
與此同時,二十一世紀,冬都海上。
海風輕輕,濤聲幽幽,一艘巨大的遊輪航行在擦黑的大海之上,甲闆上的人們還在為他們搭建的香槟塔慶祝,卻無人注意到大海的曠遠深沉,水天無垠。
殷君娆手裡拿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從船艙裡出來,她本來是想等着看日出的,卻沒想甲闆上的人如此熱鬧,手中的文件已經令她有些煩悶,看見這樣的場景不免多了些煩躁。
“君娆姐,一起啊?”正在狂歡的人群中,秘書小周注意到了她,對着正準備折返回船艙的殷君娆舉手招呼着,“這是大家給你補辦的晉升宴!本來以為你睡了,沒想到還是這麼熱愛工作,快來!”
和喝酒作樂的遊客們想要到達的旅遊勝地不同,殷君娆這次航線的終點是一個偏遠的州郡,為的正是與當地州長談判溝通敲定一些民生草案,為此她專門推了與其他議員的酒席。
當初裁決的時候還有所糾結,那場應酬來的都是各界大佬,她近期正在參與議院議長的選舉,多溝通有助于她的取勝,可她卻在酒宴與工作中選擇了後者。
隻是現在已經臨行過半,沿途她把那州郡的情況看在眼裡,已經不再有猶豫和糾結。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對的,與其吃一頓違心的餐宴,不如去腳踏實地地幹一些實事。
“不了,昨晚有點暈船,你們玩兒!”說着,找不來剛才向她端杯招呼的秘書,掏出了一疊不薄的小費,小聲地在他耳邊囑咐道:“小周,陪好。”
以往收了小費幹活麻利的小周,此時卻難得顯得扭扭捏捏,略帶為難地把錢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