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虞夢不懈的努力,明鏡未有一絲波瀾。圓圓的鏡面就這樣看着虞夢,虞夢也呆愣愣地看着明鏡,誰也不動。
良久,陳舒耀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發出一聲爆笑,那笑聲經久不息。
“哈哈哈哈哈…”
房間還算空曠,回聲繞來繞去的,吵得虞夢腦子疼。
末了還發出一句嘲諷:“真是不中看,也不中用啊…”
此時門嘉言臉色已有些不太好,拳頭攥得鼓鼓的,像蓄銳待發,偏又念着他和虞夢也是一個大家族出來的,最後沒有動手。
虞夢算是擺爛了,他讓陳舒耀過一邊去,自己躺在了床上,享受潔白的柔軟。
“老鼠藥,你有什麼資格笑我?有本事你來啊,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罷了。”
老鼠藥?門嘉言起初還不知道是誰,随即便反應過來是這個陳舒耀。
陳舒耀點了根煙,表情極其享受,翹着二郎腿看着虞夢:“船到橋頭,自然直。你要不然現在去睡個覺,說不定就能夢見她了。”
虞夢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她突然發覺門嘉言還在站着,便又讓他坐在自己旁邊,為了保持淑女形象,自己又坐了起來。
門嘉言注意到虞夢鬓邊有些發絲亂了,沒忍住地幫她拂到耳後。
肉眼可見的速度,虞夢從耳根紅到雙頰,像是天邊一抹朝霞映襯左右。
陳舒耀打算了這美好時光:“你們在幹什麼?現在不應該好好想想怎麼與梁雪祁取的聯系嗎?”
門嘉言語氣有些不客氣:“不是你自己剛剛說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嗎,現在倒是又催着虞夢了?”
說完後突然發覺有些沒禮貌,便就沒繼續多說什麼了。
虞夢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不然就是去找梁婆婆,她們是親姐妹,應該有些心靈感應的。”
“那你有想好這件事怎麼給梁婆婆說嗎?“陳舒耀吐出一口煙圈,繼續說道:“但告訴她的話,咱倆怕不是立刻得回去。”
門嘉言聽到這,心裡有些暗暗難受,怕虞夢回了九華山。
虞夢沒有立刻回答,看神情有些糾結,眉頭緊蹙,帶着解不開的丁香結。
“這事我回去好好琢磨,有什麼想法我再和你聯系,我現在還是先回去吧。”虞夢自小和陳舒耀變合不太來,現在共處一室也不能靜下心來,心中急躁。
門嘉言緊随身後,像是保镖一樣。
陳舒耀也沒阻攔,繼續抽着煙,隻是突然感覺虞夢有些不對勁,平常脾氣也不是這樣的啊…
虞夢剛打開門,頓時感覺全身發軟無力,經脈各段像是有無數的窟窿吸走她的精力,眼前像是被遮上了幕布,頓時黑了下來,腳下平地踩空,向後一倒。
門嘉言算機靈,反應很快,寬厚的手掌摟住了虞夢。
虞夢和陳舒耀幾乎是同時知道了究竟是為什麼。
***
陳男梁女隻得四周之歲,那是最多可以活到四周之歲。
極稀少的,有的陳男梁女會在距四周之歲的前一年發生天人五衰…
天人五衰在佛教中有大小五衰,小五衰尚可有解救之法,表現為:樂聲不起、神光微暗、浴水着身、着境不舍、眼目數瞬。而大五衰通常昭示着個體死亡,五種衰相分别為:衣服垢穢、頭上華萎、腋下流汗、身體臭穢、不樂本座。
不過,梁陳家中就隻是将陳男梁女臨近四周之歲時身體所發生的異變情況稱之為天人五衰,沒有什麼具體的、代表的表現,但這就像陳男梁女骨髓中流淌的,一旦發生了,他們便知道這就是天人五衰。而且一旦發生天人五衰,就是臨近死期。
沒人能說清楚是為什麼,這天人五衰簡直是毫無規律性,且無法得解。
《良辰典》上一次所記載發生天人五衰的是明朝嘉靖年間的陳男— —陳念朔,27歲生日的後一天,突然面容枯槁,眼圈内泛着怎麼補覺都淡不下去的黑眼圈,一天内瘦了八斤,小了一圈…
看來現在《良辰典》又可添上一筆2024年,梁女— —梁虞夢,發生天人五衰。
***
門嘉言不是陳梁家的人,還沒意識到嚴重性,他扶着虞夢,看着她浸滿憂愁的雙眸問道:“怎麼了?”
虞夢毫無征兆地掙脫了門嘉言,神情木然:“我快要死了。”
“不還是有一年嗎?怎麼能說自己快死了呢?哪有這麼咒自己的,快呸呸呸!”門嘉言有些激動,生怕虞夢說的是真的。
虞夢偏過身去,不願門嘉言看見自己憔悴的面容。
陳舒耀解圍道:“她現在應該是發生了天人五衰,随時都會離開人世。”
“什麼天人五衰?我怎麼沒聽虞夢說過!”
虞夢忽然轉回身,雙手撫向門嘉言的臉:“門嘉言,我這次或許可能真的命不久矣了,我不能再等了,我需要盡快和肖博瀚做交易。”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雖然做交易并不可恥,不過因為今天天人五衰,我得提前将他放出,這是違反祖宗的決定…我真的拿不準。”
門嘉言摸了摸虞夢的頭,盡量把語氣放的柔和平靜:“虞夢,你要這樣想,你是幫助陳梁家後面千秋萬代所有的陳男梁女,讓他們擺脫四周之歲,你沒有錯,也不會有錯,盡情去做吧,我會永遠支持你。”
陳舒耀也表态:“梁虞夢,你去放吧,我不會告訴梁婆婆的,為了你身體着想,今天晚上就得放妖,至于梁雪祁的事,我們也盡力了,先把這件事解決了才行。“
虞夢的心弦繃緊了一些,抉擇也更加堅定:“那今天晚上趁着沒人…門嘉言你喊黎姨一起來吧,畢竟黎姨和肖博瀚也是故友。”
說完又轉頭看向陳舒耀,說了句:“你也記得來。”
陳舒耀點了點頭。
門嘉言想用笑容治愈虞夢,笑得極為燦爛:“我知道了,你現在少說些話,我帶你回家好好休息,隻等晚上便好了啊。”
虞夢有些羞澀:“那我們回家吧。”
門嘉言捕捉到了虞夢說的是“回家”,而不是“回去”,心中又激動了起來。
陳舒耀聽到這,心裡有些發酸:“那你們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門嘉言将虞夢給公主抱了起來:“你現在就少走路了,我就是你的腿,代你勞累。”
虞夢有些羞澀,靠在門嘉言溫熱的胸膛中,雙頰有些泛紅。
***
隋唐運河古鎮。
據虞夢所說,此次放妖地點就在這,不過門嘉言說這裡平常人多,等半夜時分才駕車前去。
途中虞夢也給陳舒耀發了個位置,但來不來全看他咯。
虞夢和門嘉言都低調穿着黑色衣衫,似乎想要隐匿在這寂寂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