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妤竹轉頭一看,蘇文霖和陸沁瑤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也在字謎前轉悠。陸沁瑤指着展櫃上的一枝蝴蝶珠钗,直嚷嚷着要蘇文霖幫他赢來。蘇文霖望着周圍的字謎,一直抓耳撓腮,頗為無奈。
溫妤竹不願理會他們,也怕他們瞧見自己,便立刻轉身上了三樓。
待她在桌前坐定,那枚精緻的蝴蝶珠钗突然出現在她眼前,伴随着一陣爽朗的聲音:
“姑娘生得花容月貌,這頭钗,我覺得這位姑娘帶着正合适。姑娘若不嫌棄在下一番心意,就笑納了。”
溫妤竹心頭咯噔一下,轉過頭,一個身穿紫衣的人站在面前,頭戴帷帽,面部遮得嚴嚴實實,渾身透着華貴的氣質。
銀杏下意識伸手擋在妤竹身前:“這位公子請自重,彼此不相熟,請離我家小姐遠一些。”
溫妤竹示意銀杏退下,然後伸手接過頭钗,笑道:“既如此,就多謝公子一番心意。”
那人順勢坐到桌旁,搖頭晃腦的說道:“既收了我的頭钗,不如嫁到我府上作媳婦如何?我定不會虧待于你。”
“還裝,還玩。”妤竹一把扯掉她頭上的帷帽,露出一張清澈玲珑的面容,雖是男裝打扮,卻掩飾不住身上的嬌憨之态。一旁的銀杏瞧見此人,直接“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此人便是當朝貴妃之女簡甯公主,與溫妤竹年齡相仿。當年曾由溫太傅牽線,将溫妤竹送進貴妃宮中做簡甯公主的伴讀,因而結識。二人興趣相投,一見如故,溫妤竹未嫁之時,便常在一處玩鬧。一次簡甯公主的弟弟五皇子被人下毒,禦醫全都束手無策,溫妤竹施展畢生所學将她救了回來。從那以後,二人更是親密無間。
“我早就知道是你,你什麼時候來的?”溫妤竹激動的拉着簡甯的手。雖然簡甯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從開口第一句話時,她便已認出摯友。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形和嗓音,不論何時她都不會認錯。
簡甯也頗為激動:“我們多日未見,本一直想去找你,隻是母妃不允。她說,你已嫁做人婦,要是貿然去侯爵府找你,怕會為你招惹是非。我想,今日趕集,你應該會出門湊熱鬧,所以就出宮碰碰運氣,沒想到,真被我碰到了。”
二人早有滿腹知心話,聊了許久,簡甯公主故作吃味的說道:“今日是與你夫君一同來的吧,待會,你可要介紹你那高貴的夫君給我認識。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美男子,竟将你迷得連我這頭号姐妹都放一邊了。”
溫妤竹聞言一怔:“還是先不要了。”
“啊?”簡甯公主吃了一驚,假意沉下臉來:“為什麼,難道本公主身份不夠高貴,給你丢臉了?”
“當然不是。”溫妤竹笑道:“我隻是不想招惹是非,要是讓他知道我與公主交好,日後怕是沒有清靜日子過了。不僅我不得清靜,隻怕公主也不得清靜,少不了這事那事的煩你。我可都是為你着想。”
“你這話倒與我母妃如出一轍。”簡甯公主的眸子沉了下來:“難道女子嫁了人,就全都不一樣了嗎?”
溫妤竹的心裡一緊,簡甯公主的話正戳中她的心底。自從嫁進蘇府,多少次她都這麼問自己,可始終也捉摸不到一個準确的答案。
看着好友有些黯淡的臉色,溫妤竹寬慰道:“好,日後得空,我一定會再進宮去看你。”接着又補充一句:“放心,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還如從前一般。”
簡甯公主噗呲一笑:“知道你今非昔比,我也不是不懂理之人。要是那侯爵公子敢薄待了你,你隻管來找我,我替你出氣!”
瞧着她義憤填膺的樣子,溫妤竹心頭一暖。二哥也曾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而且她心中明白,他們不隻是說說而已,要是自己真的向他們求助,他們是絕對會盡全力為自己排憂解難。從前沒什麼感覺,如今嫁了人,才發覺身邊人的關心是如此難能可貴。
簡甯公主飲了口茶:“當初你婚嫁,我本應前去賀喜,可母妃不願與鎮遠侯府牽扯太多,所以隻能派人去溫府為你添妝,聊表心意。”
“我瞧見了,都是極其珍貴的禮物。”溫妤竹心裡明白,身為公主,有太多身不由己。正如她自己,如今身為鎮遠侯府少夫人,外表看着光鮮亮麗,可這其中,暗含了多少壓抑隐忍不能外道。
“還記得咱們從前多好,那時候天天在一處玩鬧。哪像現在,見一面還要這麼多規矩。”
二人寒暄一陣,妤竹問起:“簡甯,三皇子如今可好?”
簡甯與三皇子同是貴妃親生,兄妹感情甚佳。三皇子先天不足,自幼身體羸弱,一直養在佛前,隻是兩年前及冠時才被重新接回宮中。許是他時運不濟,前年曾與相國千金陳若靜議親,可卻沒想到臨近婚期時,那陳若靜突然與人私奔,鬧得滿城風雨。皇家出此醜聞,雖然明面上不敢有人非議,但三皇子仍免不了私下受了不少嘲諷,自此,他心灰意冷,将自己封閉起來,每日與禮佛為伴,再不肯踏出佛堂半步。
簡甯的眼神晦暗不明:“三哥自小受佛祖庇佑,如今的身子好了不少。每次我去探望他,他待我一切如常,卻始終不肯離開佛堂。我理解他,三哥心善,不忍我和母妃為他操心,可又不願出去面對别人的流言。我隻希望,他能平靜的過完這一生。倘若上天肯垂憐,能再賜他一位知心人共度餘生,便是千恩萬謝。”
說到這裡,簡甯貌似無意的感歎道:“若他真能遇上一知心人,那該有多好!”
“他是一直放不下陳家小姐嗎?”溫妤竹問道。
簡甯的眸色暗下來:“三哥是個情種,一旦心裡認定了,是很難放下。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有太多身不由己,他原本可以早日得到自己的幸福。”
溫妤竹不由得心生感慨,三皇子身為天潢貴胄,難得這般情深,卻為何會被辜負?這世上,癡情的男子少之又少。蘇文霖若有一分,自己也不會如此辛苦。陳家小姐,你實在是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