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街有間油坊,前面是鋪面後面是住家,雖然榨油坊不在此地,但油香味依舊飄滿整條街。
牧雲來來回回走了幾趟,油坊隻有一個掌櫃,顧客也不多,隻見着一個來買燈油的。
左右都知道,這油坊隻有王燈掌櫃一人料理,王燈還有個渾家,在周府做事。
周府引起了牧雲的注意,不久前他去過這家府上。
莫非是程娘子拒了周相公,得罪了他家少夫人,他們蓄意害人?
日暮時分,王燈将鋪面的門闆裝上,關了張。到鄰街吃了碗面,又往曲樓去。牧雲一直綴在後頭,王燈漸漸有所感覺,天色暗了,他一邊往明亮人多的地方走,一邊琢磨找個時機觀察後頭是何人。
有個貨郎擔着挑架路過,王燈假意叫住他。
“這位老爺,要看什麼?”
王燈目光沒落在貨架上,往後頭望去,隻看到剛才迎面走去的一個瘸漢的背影。他挪了幾步去瞧,瘸漢摟着他的兒孫,嘴中飄出“你怎麼來接”“累不累”之類的話,均隻有背影對着他。除此之外,街上并無可疑之人。
王燈兀自疑惑,貨郎又湊上來,他不耐地擺了擺手,背在身後走了。
祁松放在牧雲肩上的手,牧雲掙脫不得。
“雲公子跟了此人一路,可是與此人有仇?”
牧雲瞪過去,“祁伯從哪裡來?”
“我已給大當家去信,辭了差事。小公子近日可好?”
“沒得到回音,你就還是武家的人。”牧雲不悅道,“如果你想試我的身手,恐怕不用,我還是令你失望的不堪一擊。”
祁松哼了一聲,“那小公子此舉未免太盲目。方才那人雖不是練家子,但是身材魁梧,為人警覺,或許還有幫手,小公子對上勝算不大。”
“不勞你費心。”牧雲終于掙脫開,想了想,還是道:“城西那個紙紮鋪的人,是你教訓的。我替程娘子謝謝你。”
“吃得飽,正沒消食處,那個撮鳥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祁松又哼了一聲,問,“那程娘子是什麼人?你為何與她住在一處,為何替她道謝?”
紙紮鋪的說瘸腿漢每日都要去揍他,祁松定不是閑得無聊,他一貫是仗義之人。牧雲心裡對他不再那麼抵觸,但也不想好臉對他,“她是一位大哥的未亡人,替他家續着香火,我們互相照應。”
祁松點點頭,問:“哪位大哥?”
牧雲回來得晚,程媺好不憂心,“你去了哪裡?”
鍋中留的飯菜都涼了,牧雲要直接這麼吃,程媺給他攔回去,蓋上鍋蓋,“熱一熱再吃。”
柴火竈的火她生不好,示意牧雲自己去生。
“外頭壞人多,你還是個孩子,往後出門也要多加小心。”程媺候她到這時候,就是為了将今日那個紙紮鋪的與她的恩怨說,世間險惡,女子出門在外尤為不易。
“阿嫂不必擔心,我是習武之人。”
程媺低頭暗笑,他不過才跟着林捕頭學了幾日就說自己是習武之人,有點大言不慚。
“你不信我?今日那厮被我按住動彈不得,見我的匕首,膽都要吓破。”
“你将他打了一頓?”那人欠揍,卻稍魯莽,程媺問:“你可有傷到?改日我拿錢雇人将他打一頓就行,不必你動手。”
“受雇于你,這也是我分内之事。”
鍋中的水才冒出熱氣,牧雲就撿了碗來吃。
餓了,狼吞虎咽的。
吃完就着鍋裡的熱水洗了碗,又把水舀掉。
“不早了,回去歇吧。”程媺囑咐完,仔細鎖了門。
牧雲嘴上應了,待她屋裡的燈熄後,又出了門。
并随手順了一根蔣氏堆在牆腳的麻繩。
他又到曲水街的油坊來,打算先在房頂上候着,找準廂房的方位,上了屋頂,揭了瓦,往裡頭一看,差點沒跌下去。
王燈已然在家,且被五花大綁,眼上蒙了黑巾,嘴裡還塞了布。
祁松閑閑地坐着,擡眼問:“來了?”
牧雲進到屋中,王燈聽到有人來,掙紮起來。
“審吧。”祁松此時的嗓音與平日不同。
牧雲的喉嚨發緊。祁松将人的眼睛蒙住,省了不少麻煩,他的聲音也做了僞裝,牧雲此時琢磨的都是自己要如何僞裝。
祁松見他沉着臉不語,知道小公子心思深,主動避開,“我去外頭守着。”
嘴裡塞的物什被扯走後,王燈立刻求道:“好漢饒命!隻要不取小人性命,小人這屋子買賣皆可奉上!”
牧雲心中已有了計較,假托是受紙紮鋪的曲相公所雇,若是王燈蓄意害他,他便要取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