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秋疏桐還是如實說:“不怪。我想,作為醫者,他有自己的安排。而作為妻子,我應該做的是配合他,而不是約束他。”
聞言,朱婉微明顯地愣了一下,像是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善解人意的話,不過一會兒,便被她以笑容掩去:“若是覺得心裡委屈,要同我說。”
“好。”
二人愉快地聊了會兒,溫頤娴跑過來,遞了一把糖給秋疏桐,被朱婉微責怪道:“大晚上的,吃什麼糖啊?”
溫頤娴擺擺手,頗為不滿道:“媽,你不知道,我15歲了,還是第一次吃旺仔牛奶糖。”
秋疏桐看向她,揚了揚唇角,心道,我108歲了,也是第一次吃。
朱婉微朝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沒再管她。
書房内隻有溫平和溫硯嶺父子二人,溫平合上門,轉向溫硯嶺。他确實有話要同兒子說,把人叫進來了,方才明知故問地問了句:“談談?”
溫硯嶺沒有拒絕,他朝一旁的沙發走去,沙發對面的書架上擺着的,80%都是他的醫療書籍。
曾經這個書房是大家公用的,但自他開始學醫後,這個書房基本上都是他一個人在用。
溫硯嶺不喜歡被人打攪,寫論文又需要極度沉靜的心。溫頤娴喜歡在自己房間寫作業,父母又經常在公司處理業務,所以不用他提,這個書房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他的私人空間。
溫平見他一直盯着書架上的書,看了書架一眼,又回頭看他,緩緩開口:“記得當初你高考填志願時,突然說要學醫,當時我很驚訝,因為我一直以為你會來接手爸爸的工作。其實你從來都沒想過,一直想的都是學醫,是吧?”
溫硯嶺點點頭。
“什麼時候開始的?”
“高一時就決定了,或許更早,在很小很小的時候。”
溫平看着他,深吸了口氣。
事實上,在溫硯嶺很小時,他就該猜到的。那時同他年紀差不多的,亦或是比他小的孩子進了醫院,總會大哭大鬧,唯有他,始終安安靜靜的,目光卻時常盯着醫院的各類器材打轉。興許那時,他就十分向往吧。
隻是那時,他和朱婉微都以為隻是小孩子的好奇心重,并未往深處想,如今想來,好似一切都早有安排。
沉默幾秒,溫平問他:“這次去援非,也是早就計劃好的?”
“嗯。”
“非去不可嗎?”
“非去不可。”
溫平的視線在溫硯嶺臉上逡巡。
他的表情平靜,語氣堅定,一如既往地堅持自己的想法,也相信父母不會反對。
如果他說不同意,溫硯嶺大概會覺得驚訝,因為他自小就沒有被父母約束過,從來都是靠自己做決定的,父母給予了他最大的寬容。
有那麼一刹那,溫平甚至覺得,是否是自己在他幼時約束太少,給他的自由太多,才使得他從小到大做事總是單憑自己的想法來。如果他當時對他嚴加管教,時刻嚴格要求他,将他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溫硯嶺是否就不會變成如今的性格了?
但隻是思考了一秒,溫平便清醒過來。以他的性子,屬實做不出幹涉子女的事來,而且溫硯嶺并未做錯什麼。但他想了想,還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是最近才聽說的這事,但爸爸一向不反對你的決定。”溫平說,“隻是你現在有了自己的家庭,做任何事都得有個考量。本身工作就忙,你忙,她也忙,去了國外,更是人影兒都見不着,千萬不要怠慢人家。”
溫硯嶺點點頭。
父子二人又聊了會兒,溫平就讓他出去了。
客廳裡,朱婉微打開了茶幾下面的抽屜,手往裡頭掏了掏,拿出兩枚紅色的物件,将它們遞給秋疏桐。
是兩枚平安符。
“這是我前些日子從廟裡求來的,專門為你倆求的,聽人說很靈。”朱婉微說,“我是前幾天才聽說你之前出過意外的,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星期。這會兒硯嶺又要跑到非洲去,我想着怪不安全的,所以我特地去求了兩枚,希望能保佑你們平平安安。”
秋疏桐沒料到她會送平安符,接過時面色仍是驚訝的。她突然想起幼時也曾跟家人在安城的某個寺廟裡求過。
當年大家都說廟裡開過光的密宗法器靈驗,她母親也曾為她和她哥哥求過,平安符上還印着她的名字。她一直随身帶着,走南闖北的,隻是如今,那枚平安符也不知去了何處,哥哥後來也不知道是否平安。
秋疏桐握着兩枚平安符,神色稍怔。
朱婉微以為她不信這些,笑着解釋道:“或許你們會覺得這玩意兒特别迷信,但是為人父母的,總是想替子女求個平安。”
秋疏桐微微提唇,将平安符挂在了手機上,挂好理了理末端的流蘇。溫頤娴瞧見了,一邊說着嫉妒他倆的話,一邊又給她遞來許多顆糖。
過會兒,她便跑回自己房間做作業去了。朱婉微到了點兒,也回房間吃藥去了。
秋疏桐獨自坐在沙發上,盯着滿手的糖果發呆。她笑了聲,剝開一顆放入嘴裡,看了眼腳邊的垃圾桶,将糖紙扔進其他垃圾的垃圾桶。再擡起頭時,見 溫硯嶺開了書房門,朝她這邊走來。
她沒有起身,仍是坐在沙發上,看着他一步一步走過來。
溫硯嶺神色疑惑地看着她:“怎麼了?”
秋疏桐将那把糖遞到他面前:“吃糖嗎?”
他看了她一會兒,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糖果,明顯地怔愣了一瞬,沒有伸手去接。
“你不是不愛吃糖嗎?”
上次他媽媽做了海棠糕,池零露沒有拒絕,他以為她隻是為了配合她,沒有暴.露.出自己任性的面目來,硬着頭皮吃下去的。因為之前同池零露一塊兒吃早餐,她喝的咖啡都是一點兒方糖都不加的。在他看來,她是極不喜歡甜食的。
可她現在卻捧着一堆糖果,問他要不要吃。
那雙手在空中僵了片刻,倒也沒停留多久,便收了回去。
秋疏桐平靜開口:“因為吃甜的心情能夠變好。”
“你心情不好?”
秋疏桐看着他,半晌沒吱聲。
她幼時便嗜糖,以前喝中藥時,她總是極為不配合。祖父便一手舀着白糖,一手端着藥碗,一邊哄她喝藥,一邊騙她說糖能止苦。
那時她真的相信糖能止苦,心中苦時,總愛去找些甜的,然而這些話是不能同眼前人說的。
她扯了扯唇角,開玩笑道:“大概是想到你即将離開,不太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