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疏桐偏頭看他,心想如此家境,父母又都是商人,按理他去繼承衣缽、學金融才是正道。她倒是沒問出口,但是溫硯嶺卻瞧出了她的心思,隻道:“我不喜歡。”
秋疏桐不禁愣了愣,看他一臉平靜,便意識到他在回答她心中所想。腦中忽然又閃現出前些日子他同自己争吵時說過的話,她想,他大概是真的熱愛醫療這個行業,才沒有盲目跟随父母的步伐,去追随一些看起來對他而言輕而易舉、往後也不需要多走彎路的工作。
聊着聊着,朱婉微又問了些有關娛樂圈的事,問她拍戲累不累,聽人說需要經常起早貪黑的,冬天拍夏天的戲,夏天拍冬天的戲,季節颠倒,超級辛苦的。
秋疏桐搖搖頭,說:“還好。”
飯後溫硯嶺回書房看書,他今天休息,沒事的時候便喜歡待在安靜的地方,複盤平時的工作,或者思考未來,思路會變得比較清晰。
秋疏桐無事可做,就跟着他一塊兒進了書房。書房裡有一張大沙發,秋疏桐走過去坐到他身旁,溫硯嶺并沒有阻攔。
他在複盤一些東西,兜裡的手機鈴聲蓦地響了起來。
是厲詞安,他在考慮了一整晚後,還是選擇打電話過來問問情況。
溫硯嶺直接劃開了接聽鍵,問他有什麼事。
“硯嶺啊,你跟你老婆還好吧?”
溫硯嶺:“......”
厲詞安沒在意他的沉默,幾乎是自說自話地問出了他想要問的問題:“昨晚沒吵架吧?”
他昨天幸災樂禍地給溫硯嶺發消息,剛開始隻是看個熱鬧,誰讓他溫某人嘴比手術刀還硬呢。後來看他匆忙趕到,又一言不發地繞過他、走到池零露面前,不知說了什麼,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那一下,他心想,壞事了。
他看熱鬧事小,毀一樁婚罪過可就大了。況且他多多少少知道些他倆的事,感情本就不深厚,他還去添一刀,真是要了命了。
長時間的靜默令電話那頭的厲詞安不免緊張,他輕聲問道:“真吵啦?你倆鬧掰了?”
“沒有,你想多了。”溫硯嶺随口道,一點兒不提昨夜的事,二人又聊了一會兒,才挂斷電話。
一旁的池零露還在看手機,像是全然不在意他剛剛說的話。
楚恬給她發來消息,告訴她最近幾天沒有工作,讓她好好休息,微博上現在太亂了,提醒她不要登錄微博賬号。
秋疏桐問她:【怎麽了?】
楚恬便告訴她:【因為你昨天的熱度比較高,星旅便趁機營銷了一波,這在行業裡是特别正常的。趁熱度高,刷人氣,對你而言,百利而無害。哪知周苡潔那邊看到了,覺得我們在拉踩,本來我們就是對家,他們就買了一堆數據黑我們。然後粉絲就開始掐架了,評論裡各種控評、黑圖,删都删不幹淨。本來我覺得這已經是極限了,哪能料到馮嘉的粉絲也殺了出來,他們本來就看CP粉不爽,連帶着看你也不爽,便加入了戰鬥,現在你的微博已經沒法看了,廣場更是一言難盡。】
秋疏桐沉默了幾秒,她不太理解這些行為,隻回複道:【那我最近就不登微博了。】
她本來也不怎麼沉迷于手機,又回了幾條消息,便收起了手機。
秋疏桐環視一圈,問溫硯嶺:“我可以看書架上的書嗎?”
他瞥了眼池零露,無所謂地說:“你随意。”
秋疏桐來到書架前,溫硯嶺注意到她拿下了一本《中國近代史》,覺得挺稀奇。
秋疏桐靜默地坐在一旁翻閱,看一部不屈的血淚史,殘酷、艱難、勇敢,百年仿佛大夢一場,可是華夏兒女在這百年來始終奮勇抗争、自強不息,意氣風發、永懷家國。
過了大概半小時,溫硯嶺偏頭看她,看到她面上的淚痕,自己卻渾然未覺,他給她遞過去一張紙巾。
秋疏桐呆了呆,輕聲說了句謝。
他又遞給她幾粒藥,秋疏桐看了好幾眼,眼裡帶着幾分戒備地問他:“什麼藥?”不願去接。
溫硯嶺拿藥的手頓了頓,心情忽然變得十分複雜。
眼前這人,睡着時會全身心地依賴自己,清醒時又一臉防備,生怕自己傷害她,莫名其妙的,也不知哪個才是真實的她。
他裝作不在意,可這防備的眼神,當真有些傷人。
溫硯嶺平靜地回視她:“治腸胃炎的。”
秋疏桐又問:“真的嗎?”
溫硯嶺擰了擰眉:“你昨天發燒了,你不記得了嗎?”
過會兒,又補了句:“池零露,你的防備心向來隻針對我嗎?”
秋疏桐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不明白“向來”這個詞源自何處,無言地看着他,可溫硯嶺卻在她的沉默中往旁邊坐了些。
二人沒有說話,溫頤娴做完作業跑了進來。平時她都不好來她哥哥書房的,怕影響到他,誰讓今天嫂子在呢。
剛剛媽媽一直在拉家常,哥哥又不讓她打擾嫂嫂吃飯,導緻她一直沒能有機會跟她閑聊,這不得抓住機會嘛。
溫頤娴一下子就擠到了秋疏桐身邊,秋疏桐看了眼,又看了看沙發的另一側,往溫硯嶺那邊挪了挪。
“嫂子,你最近還有别的行程嗎?還錄不錄綜藝之類的啊?”溫頤娴問她。
“這兩天應該不會錄,打算休息幾天。”
“那也挺好,那你就住在這裡吧,我平時一個人無聊死了,哥哥又不愛理我。你住家裡,我們能有話聊。”
秋疏桐看着她,又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語的溫硯嶺,忽然特别理解這個小孩,可她還是拒絕了人家:“這恐怕不太行。昨天過來得匆忙,忘了家裡的德牧了,再待一晚,它怕是要鬧了。”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溫頤娴頗為遺憾地說,沉默半晌,又忽然想起什麼,“對了,嫂子,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簽名?回頭我得跟我的同學們炫耀去。”
她沒有拒絕,溫頤娴便飛快地跑去房間,拿來紙和筆。
秋疏桐習慣用毛筆寫字,鋼筆于她而言,隻是便捷罷了。她一筆一劃地寫下“池零露”三個字,将簽名紙還給她。
碰巧被進來送水果的朱婉微看到了,僅僅隻是三個字,但她的字迹剛勁有力,筆鋒走勢極具風骨,細看猶有碑帖之風。
朱婉微一愣。
她發現自己的直覺果然沒錯,池零露并不是她以為的娛樂圈那些頑劣挂的藝人,修養談吐、禮儀姿态都與之前調查的不一緻。
她忽然覺得之前請的人不太靠譜。
簽完自己的名字,溫頤娴又問她:“嫂子,我剛剛查了下,JUMP也是你們公司的,你下次遇到陸離,能不能幫我要一個他的簽名啊?”
秋疏桐并不認識他,但她覺得應該不是什麼難事,點點頭,說:“有機會的話,我會幫你要的。”
一直沉默的溫硯嶺,直到回去的路上,才同她說:“你不用管溫頤娴,她年紀小,對你們這行感興趣,覺得光鮮亮麗的。很多東西她不懂,但她這個年紀還是得以學業為重,你不要助長她追星的勁頭。”
秋疏桐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聊這些,但她覺得溫頤娴隻是喜歡他們罷了,并沒有多過分,便說:“我會自己看着辦的。”
之後二人一路無言,秋疏桐沒提溫硯嶺剛才為何生氣,溫硯嶺也沒問她需不需要回一趟她媽媽家。
還有很多本打算今天說明白的話,一時間都沒了說出口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