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疏桐覺得自己像是被烈火焚燒,灼灼熱意不斷侵蝕她的身體,熱、刺、疼,淬骨的火讓她有些遭受不住。
她想要逃離這種痛苦,勉力掙紮了一番,卻無濟于事。身體仿佛飄在空中,又好像飄在某個虛幻的世界裡,怎麼都落不到實處。
原來死亡是這般滋味,她想,她大概,再無生還的可能了吧?
周身熾熱,令人窒息的氣體極速燃燒,炮火聲響徹雲霄。她像是被赤紅的火焰吞噬,頭暈目眩。
忽然,一道刺目的光線朝她襲來,接着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在說話,聲音越來越近,近到仿佛就在耳邊。似乎在召喚她,又好像在催促她,催她趕緊醒來。
秋疏桐猛地睜開雙眼。
視線所及範圍内一片雪白,滿屋子的消毒水味。窗簾被拉開一些,窗外蟬鳴喧嚣,鋪天蓋地,悶熱氣流流竄在周圍,她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因為她發現,自己此刻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而這個醫院,同她之前去過的任何一家都不一樣。
病房寬敞整潔,房間裡醫療設備先進,有光從淺色簾子中透進來。秋疏桐茫然地看着四周,才發現窗外炮火聲驟然消失,她深感震驚,不知眼前所見是否為現實。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細細密密的腳步聲,接着是輕微的議論聲——
“終于走了,她這一天來鬧一次的節奏,我可真是招架不住啊。”
“又來了?這都連着一個多禮拜了吧,有錢人家都這麼閑的嗎?”
“沒辦法,人家就這麼一個寶貝閨女,聽說家産都是留給她的,結果劇組給人炸暈了。”
“還沒醒嗎?”
“沒有呢,也不曉得怎麼會暈這麼久。”
“畢竟那麼大的爆破戲,她又挨得那麼近,沒被炸成重傷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聲音斷斷續續,有驚訝,有困惑,有感歎,最終悉數止于病房前。
病房門被例行查房的護士從外頭推開,秋疏桐看了她一眼,來不及做過多的問候,她着急地詢問:“外邊形勢怎麼樣?我方傷亡情況如何?”
護士被她問得一愣,呆呆地看着她,一時無語。
秋疏桐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頓時急了:“怎麼了,情況很不樂觀嗎?”
“......”小護士顯然沒有料到病人已醒,還胡言亂語的,明顯被她問懵了。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好幾圈,滿目都是病人蒼白又着急的神色。
一個多星期前,位于城郊的劇組正在拍攝爆破戲。
由于劇組操作失誤,導緻爆破提前。轟地一聲巨響,眼前蹿起數米火光,爆炸掀飛了劇組的布景,烈焰翻滾。
眼前的病人由于距離爆破物非常近,受到強大的沖擊力影響,被甩飛老遠。剛送到醫院時,醫生猜測她的骨骼都被震碎了,内髒受損嚴重。結果檢查下來,發現什麼問題都沒有,隻是不小心吸入了毒煙、引發休克,以緻昏迷不醒。
其實隻要等她醒來就好,隻是沒想到醒後的她精神如此錯亂。
護士頓了頓,猶疑着問她:“你是夢到什麼了嗎?還是覺得哪裡不舒服?”
“沒有,我隻是想知道外頭的戰況如何。”
如果仔細觀察,就會注意到護士的嘴角微微抽動了兩下,睫毛也跟着撲閃了一瞬。
她顯然有幾分無措,但良好的職業素養讓她沒有在病人面前失态。
她幾乎可以确信,對面的病人精神狀況不太樂觀,護士看了她兩眼,說:“池小姐,我去幫你叫醫生。”
秋疏桐有一瞬沒有反應過來,便見護士快步走到門邊,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沒幾分鐘,進來一個年輕的女士,個子高挑,梳着一頭幹淨利落的短發,神色凝重。來人便是星旅傳媒的頭牌經紀人陳淼。
沒等秋疏桐開口,陳淼便皺着眉走了過來:“你怎樣?感覺還好嗎?”
她沒穿醫院的服裝,也不像醫院工作人員,秋疏桐出于職業敏感性,習慣性地保持沉默。
陳淼趕忙走到病床前:“哎呀,祖宗,我知道你看周苡潔不順眼,但是人拍戲關你什麼事?你非得過去湊熱鬧。結果人家啥事沒有,反倒是你,被炸暈了七、八天。你說說你,這都是什麼事啊?”
秋疏桐看着她,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畢竟是經曆了一場意外爆炸,又在醫院躺了一個多禮拜,意識難免跟不上。陳淼表示理解,自顧自地往下說:“你已經在醫院躺了一周多了,一會兒檢查檢查,要是沒問題,我再給你放兩天假,周六去錄制節目,怎麼樣?”
秋疏桐停頓兩秒,終于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抱歉,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這會兒,皺眉的人換成了陳淼:“哪個字不理解?我說的哪句話不是中國話?”
秋疏桐沉默,她覺得這或許是個夢,她還沒有醒來。
她緩緩開口:“不好意思,我的腦袋有些暈,能不能過會兒再說?”
陳淼又往前走了幾步,氣勢逼人:“池零露,你又耍什麼花招?每次都以頭暈做借口,真不想去,能不能想點别的理由?”她的語氣頗為不耐。
秋疏桐雙手絞緊床單,她是真的有些頭暈,并沒撒謊,但是聽到陳淼的稱呼,也顧不上解釋了,匆忙打斷對方:“抱歉,等一下。”
她好像聽到了某個陌生的名字,包括剛剛護士喊的。秋疏桐的聽力極好,一般不會聽錯,她确定她們喊的不是自己的名字,正因為确定,才會感到奇怪:“你剛剛......喊我什麼?”
陳淼的表情變得尤為複雜,她搞不懂這位大小姐究竟在搞什麼鬼,沒好氣地說:“池零露啊。”
聽到這個名字的秋疏桐瞬間深思凝滞,莫名的焦灼惶恐忽然襲遍全身,她有些艱難地開口問她:“哪個池?哪個零露?”
“三點水的池,零露漙兮的零露,怎麼了?”
秋疏桐的眼神驟然一深,她的腦袋裡反反複複地回放着“三點水的池,零露漙兮的零露”這句話,整個人都愣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