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南雲鎮的霧氣還沒散盡。
晨光像把鈍刀,一下下剮着他的眼皮。
許廿天睜開眼時,盯着天花闆上一道裂縫看了很久,這讓他覺得很疲憊,腦子似乎還沒蘇醒。
突然他才好似剛剛蘇醒般,猛的從床上坐起來叫了一聲“梁懷知!!!”他好像想起來昨天晚上對梁懷知幹了什麼…而清醒之後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不安。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梁懷知的性取向,萬一他讨厭呢,萬一他覺得惡心呢,誰他媽的沒事親一口自己的好兄弟。
浴室傳來水聲,許廿天叫完那一刻才覺得有些尴尬,他隻是一睜眼沒看到對方,以為對方跑了所以才叫了一聲。
五分鐘後梁懷知帶着濕氣出進來,發梢滴落的水珠砸在地闆上,耳後好像還有沫子沒沖幹淨。
“醒了?”
許廿天的視線從對方滴水的鎖骨移到最晚吻過的唇上,在移到床頭那杯冒着熱氣的蜂蜜水,玻璃杯底沉着半片檸檬…
記憶突然回湧。黑暗中梁懷知咬着他耳垂說的那句話,此刻在晨光裡顯出鋒利的輪廓。
“我靠…”許廿天罵了一句。喝個酒就發瘋往人嘴上親……他覺得自己是個傻逼,一下子就把初吻顯出去了。
“我的初吻…”許廿天居然還小聲說了一句。
“誰不是?你又沒吃虧。”梁懷知很快接話,這下又輪到許廿天震驚了。
梁懷知就靜靜的站在沒動,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盯着他。
“如果昨天内事你覺得不舒服别扭的話我可以當做你昨天喝大了,我也可以是自己喝多了不記得發生了什麼…如果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梁懷知的台階已經給到許廿天的下巴了。
“我内什麼…你知道我酒量不好的,你不覺得惡心吧,其實我不是gay我就是喝大了,就是應激反應而且當時那個場景沒忍住所以才…”
“你不會覺得我惡心吧——咱倆都是初吻我真的不是故意親你的!我是直男…”這話許廿天說出來自己都心虛。
在許廿天說出“惡心”“不是gay”“直男”這幾個詞時,梁懷知的臉已經比鍋底還黑了,但他也不好發作。
“有時間請我看喝咖啡。”梁懷知生硬的說。
“為什麼?”許廿天愣住了。
“我昨晚一個人單手把你拖回來。”梁懷知頭也不擡“你還非禮了我,我沒報警都不錯了,強吻可以算猥亵了吧。”
“不請我喝咖啡,我就跟季哥他們說你昨晚對我動手動腳。”梁懷知終于把地闆盯了個洞,擡頭看向對方目光帶着戲谑。
“我…操?”許廿天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連耳根都開始發燙“我他媽那是喝斷片了,你不知道我酒量小嗎!”
“你去打聽打聽,我們這兒有人喝兩罐啤酒就斷片的嗎。”
“那我就是兩罐就倒啊。”許廿天覺得對方太他們媽的太牛逼了“怎麼你們這喝酒還有有飲酒量門檻?不喝夠一斤不讓入行?”
“也是。”梁懷知輕笑“你這種一杯倒的體質,我和你說了八百遍别喝酒,第一次喝多了在我床上打軍體拳,第二次喝多了就直接親我是吧?怎麼便宜都讓你占了。”
“放你媽狗屁!”許廿天咬牙切齒地反駁。
窗外院子裡的動靜吸引力兩人的注意力,梁懷知邁步推開窗戶,看見一輛黑色越野車停在院門口。
車門一開,一個穿深藍色制服的男人邁步下車,肩上的四道杠在晨光裡格外醒目。
——是陸予訣的機長男朋友,江回。
“卧槽,真來了?這麼迅速”許廿天沒繼續剛剛的話題,一骨碌跑到梁懷知身邊揉了揉眼睛發出驚歎。
院子裡,陸予訣正被江回一把摟住,整個人幾乎被提起來。
江回比他高半個頭,制服筆挺,眉目鋒利,但低頭看陸予訣時,眼神卻軟得像融化的糖。
“陸哥”江回捏了捏他的後頸“聽說有人昨晚蛐蛐我?”
陸予訣耳尖發紅,掙紮了一下沒掙開“……賀小陶說的,你找他算賬去。”
“不着急”江回低笑一聲,突然偏頭看向站在樓梯口的許廿天和梁懷知,微微颔首“你們好,我是江回。”
許廿天還沒反應過來,梁懷知已經淡定地點頭“梁懷知”。
“許廿天”他趕緊補了一句,然後忍不住多看了江回兩眼——這人身上有種奇特的矛盾感,明明一身機長制服禁欲又正經,可摟着陸予訣時,指節卻無意識地摩挲着他的後腰,像是某種無聲的占有欲。
“江機長,你飛完航班直接過來的?”賀小陶的聲音從二樓悠悠飄下來,帶着欠揍的調侃“這麼急着見我們陸哥啊?”
江回擡頭,眯了眯眼“是也不是,聽說昨天晚上有人蛐蛐我。”
陸予訣“……”
“江機長”許廿天忍不住問“你們飛行員平時休息時間這麼自由?能直接飛來這兒?”
幾人邊說邊往屋子裡走。
“排班制,輪到我休息了”江回喝了口咖啡“而且…陸哥之前備戰比賽我複飛,兩個人都各忙各的,好不容易敢上個假期出來放松放松。”
“我知道有個好地方…”
他靠在窗邊,手裡轉着一枚硬币,目光卻越過陸予訣,直接落在許廿天身上。
“南雲後山下雪了。”他頓了頓“想去滑雪嗎?”
這句話明明是接江回的話,但梁懷知的眼睛隻看着許廿天。
許廿天正盤腿坐在地毯上啃蘋果,聞言差點噎住,喉結滾動兩下才把果肉咽下去。他擡頭,對上梁懷知的目光,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江回突然笑了“梁哥你這心眼偏得,搭的我的話,結果眼珠子都快粘人家許作家身上了!”
陸予訣默契接梗“這叫聲東擊西,兵法懂不懂?”
“……我連雪都沒見過幾次”他小聲嘟囔“更别說滑雪了。”
梁懷知嘴角微微揚起“我教你。”硬币在他指間轉了個漂亮的弧線,啪的一聲按在手背上。
陸予訣挑眉,看了看兩人,突然笑了“行啊,正好江回也放假。”
“嗯,我帶裝備。”江回悠悠開口。
賀小陶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卧槽!小江你不是說隻和你陸哥滑雪嗎?上個冬天在雪場狠狠把我們拒了的是誰?……”
話沒說完,季青桦一把捂住他的嘴“閉嘴吧你,沒看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浮佳咬着奶茶吸管,眼睛亮晶晶的“所以我們是去當電燈泡的?”
周喻芋淡定翻過一頁書“你可以選擇不去。”
“去!為什麼不去,和小芋頭滑雪的機會我得珍惜啊。”林浮佳笑盈盈的看着對方說。
“我要看許作家摔跟頭!”周喻芋扯着嗓子喊,然後被梁懷知瞪了一眼。
許廿天“……”
梁懷知已經走到許廿天面前,伸手抽走他啃完的蘋果,順手扔進垃圾桶。
“明天早上五點起床,别哼哼唧唧。”
許廿天仰頭看他“這麼早?”
“南雲山的日出”梁懷知低頭,聲音隻有他們倆能聽見“值得早起。”
他的影子籠罩下來,許廿天突然覺得客廳的暖氣好熱。
………
第二天淩晨五點,許廿天手機震醒,一旁床上的人早已不知所蹤。
“起床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