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串上來時滋滋冒油,許廿天咬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我靠,這麼香?!”
梁懷知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慢點,沒人跟你搶。”
許廿天嘴裡塞得滿滿的,還不忘嘟囔“你不懂,我家從來不讓吃這些……”他突然頓住,像是想起了什麼,聲音低了下去。
梁懷知沒接話,隻是把水推到他面前。
夜市嘈雜的人聲裡,許廿天突然問“你經常來?”
“嗯。”梁懷知用筷子挑着魚刺“沒錢的時候就來聞聞味兒。”
梁懷知盯着許廿天手裡那條烤魚,眉頭微皺“三十塊?”
許廿天正往嘴裡塞章魚小丸子,含糊不清地點頭“昂,怎麼了?”
“哎…有點貴,剛剛付款怎麼不攔着我點。”
“算了,就當促進當地經濟,畢竟是後山現釣現烤的。”梁懷知歎了口氣說。
“話說…你一個當老闆的怎麼還在村裡當幹部?你不會真是這的人吧。”許廿天問。
“沒,我是被流放的,本來過來挂個空職,奈何上面不給我發錢,馬上窮的吃不起飯了,所以接手了這個民宿。”
許廿天噗嗤笑出聲,差點把嘴裡的肉噴出來“梁幹部,你在這扶貧先把自己扶窮了啊?”
梁懷知瞥了他一眼“所以現在靠收你房租回血。”
“本來就沒人來,好不容易來個客人當然要讓他滿意喽。”
許廿天突然把剩下的半條魚推過去“喏,分你一半。”
梁懷知挑眉“良心發現了?”
“不是。”許廿天理直氣壯“我吃不下了,不能浪費。”
“行…”梁懷知默默挑了一筷子,不吃白不吃。
“許廿天。”
“什麼?”許廿天正一口一塊肉吃的滿嘴流油。
“你是不是記性不太好?”
“為什麼這麼說…不過你說的挺對的,我真的記性不好,以前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
“為什麼?”梁懷知問。
許廿天看了他一眼,有點不想回答。
“不說就算了,我就是随便找找話題。”
“我能告訴你。”許廿天猶豫了一會開口“但你知道是個什麼就行了,别追問了。”
“行。”
“我有點應激反應,就是俗稱的PTSD,有一些人或者事會忘掉,挺奇怪的,大概是後遺症吧,後面我就一直記性不好。”
梁懷知的筷子停在半空,烤魚的油脂滴在一次性餐布上,暈開一小片油漬。夜市嘈雜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遠,隻有許廿天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PTSD?”梁懷知放下筷子,聲音比平時低了一個度。
許廿天正咬着牛筋串,聞言含糊地“嗯”了一聲,目光飄向遠處賣糖炒栗子的攤位。風扇把燒烤的油煙吹散,在他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梁懷知突然伸手,用拇指蹭掉他嘴角的辣椒面“這個也會忘嗎。”
“什麼?”許廿天一時沒反應過來。
“現在。”梁懷知的手指很涼“此時此刻。”
許廿天愣住,嘴裡的牛筋突然不香了。他盯着梁懷知手腕上那道疤。
“應該…不會吧。”他低頭喝了口汽水“又不是什麼大事。”
梁懷知低下頭低低的“嗯”了一聲。
“怎麼了,問這幹什麼。”許廿天撇了他一眼。
“沒什麼好奇。”梁懷知拿了串肝子塞嘴裡嚼吧嚼吧。
梁懷知嚼着羊肝的動作突然頓住,喉結滾動了幾下才咽下去“這肝子烤老了。”
許廿天盯着他手腕上那道疤看,路燈的光斜斜照過來他突然問“你手怎麼傷的。”
“切菜。”梁懷知面不改色。
“放屁。”許廿天一把攥住他手腕“這疤一看就是利器劃的,你當我是傻子?”
梁懷知垂眸看着兩人交疊的手,忽然笑了“那你覺得是怎麼傷的?”
“我哪知道。”許廿天松開手“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切菜。”
他盯着梁懷知的手腕看——那道疤太整齊了,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刻意劃出來的,根本不是意外。
夜市嘈雜的人聲忽然遠去,梁懷知垂着眼睛,睫毛在臉上投下小片陰影“許廿天,有些事忘了挺好。”
“要是我也想不起來就好了。”
許廿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梁懷知已經坐回去,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那串烤老的肝子,仿佛剛才那句意味深長的話不是他說的。
夜風吹過,帶走了烤架上的油煙,卻帶不走許廿天心裡那股莫名的窒悶。他盯着梁懷知看了很久,突然問“梁懷知,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梁懷知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
“在哪兒?”他反問,聲音平靜得不像話。
“不知道。”許廿天皺眉“就是覺得你有點眼熟。”
那些酒會、花園、福利院的夜晚,全都被鎖進了記憶的角落。
而梁懷知記得,可現在他不想提了。
“記錯了吧,我這臉又不是大衆臉,看過之後還能忘?”梁懷知笑着打趣。
“少貧。”許廿天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