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撂下這一句,男子徹底消失不見。
密不透風的濃霧重新将曲河包圍。
曲河心急如焚,别無辦法,禦劍向上,果然感到有什麼罩在頭頂一般,沖不破行不通。隻好故技重施,又召風開路,一邊呼喊着映蓮的名字,一邊試圖找陣眼。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心中内疚後悔之意越來越重,他額上已滿是汗水。吸納山中靈力為自己所用後,别無他法,他喘着粗氣,摸着手腕上那隻冰玉镯,呼吸發顫,正猶疑着要不要召出邪卻。
便見面前濃霧裡,忽然出現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似乎在向他走來,身形赫然便是映蓮的模樣。
“映蓮。”
曲河心跳加快,猶豫地喚了一聲。
那模糊的影子微微一頓,朝這邊走得更快了。
曲河心中又喜又疑,握緊手中的長劍,朝他走了過去。
一道遙遠的呼喚忽然自遠方傳來:“阿河。”
步子頓住,曲河睜大眼,滿臉詫異。
聲音他很熟悉,當即便認了出來,隻是為什麼?
不隻是疑惑這聲音為什麼是從很遠處傳來,而是為什麼,在他聽到的那一刻,首先想起的,竟是那昏暗的澄水閣中,他轉身離開緊閉的房門時,背後那一聲同樣渺遠的輕喚。
面前霧中人影繼續靠近,陰影越來越重,仿佛下一刻,呼之欲出。
身後又是一聲輕喚。
曲河心中一緊,咬了咬唇,退回幾步,在那人影朝他伸手時,猝然旋身朝背後奔去。
他在賭,賭聽到聲音時,心中那一瞬出現的安心的感覺。
身後隐隐有破空聲,曲河一邊狂奔一邊回頭向後看去。
影子飄動着正飛快貼近他,伸出的手幾乎快要觸到他。
靈力飛快流動,他一劍朝其橫劈而去,破空聲勁急。
下一瞬,面前有一線寒光閃過,曲河渾身汗毛豎立,上身迅速後仰,幾乎與膝齊平,幾乎與此同時,他看着上方濃霧被淩厲劍氣切開。
是他自己的劍氣彈回來了。
曲河直起身,飛快思索,而後故技重施,召來大風凝聚一處朝其攻去。
狂風席卷過後,濃霧破碎,影子消失不見。
曲河松了口氣,不敢多待,轉身繼續向前奔去。
映蓮的聲音一直在呼喚他,在他失去方向腳步緩下來時,那聲音就一直在指引着他。
不知跑了多久,那聲音逐漸清晰,曲河踩過無數樹根草叢,終于,破開最後一層濃霧,踩上了一條薄霧缭繞的道路。
沿青石鋪就的小路走去,一座山神廟出現在面前。
廟宇不大,質樸粗糙,久經風雨侵蝕,色彩斑駁黯淡。
廟前石縫間,生着叢叢細草,看起來久無人迹。
曲河漸漸走近,一步跨過門檻,擡手拂去垂下的蛛網,看着少年站在神像前,正背對着他。
“此陣障眼法雖強,卻并非不可解。提示得很清楚,向上會被困住,向下才是出路。陣眼就在容易被忽略的地方,你找到了嗎?”
少年淡然的聲音傳來,平靜穩定的異乎尋常。
曲河靜心思索一會兒,斟酌回答,“是在……第三條路上。”
在他們上山時,石階與小徑交接處,橫向而去的那一條路,便直接通往此處的山神廟——此陣的陣眼。
“你本該更早察覺,更早來到這兒的。可是,你的心也被霧遮住了,陣法便永遠将你困住。”
“我……”聽着他的話,曲河低下頭,眸光閃動。
“隻有内心清淨無擾,不為所動,日後再遇到此類陣法,才可不被其所惑。”
曲河緩緩擡起頭,他這話竟是怪自己因他而自亂陣腳嗎?
“你記住了嗎?”
“我……記住了。”曲河下意識回道,心中竟也不覺得少年這副仿若長輩教訓的語氣有何不妥之處。
一聲輕歎,少年轉過身。
曲河直直看着他,心中那隐秘的感覺又翻騰了上來,雙唇微動,擠出一絲聲音:“你是……”
“你究竟是什麼人?!”
一聲冷硬的質問,黑衣男子緩緩在神像前現身,雙眉緊皺,警惕地盯着少年。
少年輕聲對曲河道:“破陣吧。”
身體順從地走上前,曲河撚起供桌上的三根香,屈指一彈,一道細細的靈流擦過,火光閃動,香被點燃,青煙袅袅上浮。
正要插入陳舊落灰的香爐中,男子面色一沉,周身氣勢寒冷,擡手便向曲河攻去。
曲河正欲擡劍相擋,一旁少年已然出手,渾厚靈力揮出,與黑衣男子相擊後一圈圈激蕩開來,氣流蕩起三人發絲衣衫。頭頂土石灰塵簌簌下落,整座破廟都好似震了一震。
曲河飛快将手上三炷香插入香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