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渙散,恍惚間,一切褪色,湛藍晴空變作蒼白天宇,旋繞飛紅化為漫天飛雪,道袍加身,他兀自困在其中,寒涼雪息直入肺腑。
眸子輕閉,放任自己處在不辨現實虛幻的眩暈之中。
遠處忽有孩童呼喊笑鬧之聲傳來,他緩緩睜開眼,日光暗了一下,有什麼自上方飄搖飛過。
是一隻燕子式樣的花花綠綠的紙鸢掠過,飛入蔥茏枝丫間。
風拂過,又嗅到草木香。
繼續舞劍,湧動的心緒随着劍招的即将結束逐漸恢複平靜。
最後一式,順其自然,花瓣随着他的心意凝成一團,聚在手中枝尖。
眸光一轉,倏然看到少年靜立的身影。
仍如往常一般,默默地看着他,面色如常。
心中一動,不知是出于何原因,手腕一動,本該收于背後的樹枝
指向了少年。
凝成的花團随之移向了少年。
最後一絲劍氣一震,随即徹底歸于平靜。
曲河挽了個劍花,如從前練完劍那般,将樹枝收于臂後。
那盤旋的飛花此刻終于意識到被戲弄,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枝頭,轟然四散而去。
飄飄揚揚,飛紅點點,在清淩淩的少年周身落下,好似下了一場花雨,玉容嬌花相映,美不勝收。
追着紙鸢而來的幾個孩童也瞧見了這一美觀的場景,興奮地呼喊,跑近擁住少年,伸出小手抓着花瓣。
少年端莊地站着不動,窘迫無措地感受孩童們的熱情,雙耳發紅,引得一旁青年輕笑一聲。
青年忽然躍起,在樹幹上一踩。
樹幹一震,而後便是樹冠一顫,飛落至此的紙鸢便到了他的手中。
一番動作行雲流水,引得孩童們離開少年擁了上來。
曲河被團團圍住,看着那一雙雙閃亮的眼睛,理解了少年的無措感受。
抓住一把蜜糖分給衆孩童,趁他們不備,曲河一把抓起映蓮的手,拉着他迅速跑走。
奔至無人處,開懷大笑,熱汗齊出,暢快淋漓。
笑了半晌身旁無動靜,側首看去,少年隻是垂眸,呆呆看着二人相握的手。
腳下草地柔軟,少年向來微涼的手心溫熱濡濕,耳根仿佛更紅了些,擡眸與青年對視的那一刻,呼吸似乎一頓。
風拂過處,林木嘩嘩作響,滿天飛絮自二人之間穿行而過,輕盈柔軟,烏黑發絲飄逸顫動,擾得内心發癢。
忽有幾分不自在,曲河讷讷松了手。
少年指尖微動,凝滞一瞬,又若無其事地垂手于身側。少見地先開了口,打破了着淡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
“我們回去吧。”
二人慢慢走了回去。
晚飯時曲不凡照舊關心問起他們今天做了什麼,聽到聽到曲河提起紙鸢二字,若有所思。
隔日,曲不凡便拿了一隻花花綠綠的蝴蝶紙鸢讓他們拿去放着玩。
曲河映蓮相視苦笑,他們又不是小孩子了。
曲不凡與曲河分離的這些年,腦中隻記得他幼時模樣,下意識地仍以為曲河是個孩子,還喜歡這些小玩意兒。
卻不知他早已能憑禦劍飛得比紙鸢更高。
紙鸢是特意為他們買的。
不忍拂了曲不凡的意,曲河還是牽着細細的線,看着那隻蝴蝶飛入湛藍晴空,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曲河拽着它跑了起來,那小小的蝴蝶紙鸢在風中搖搖擺擺。
曲河臉上帶着歡快的笑,朝少年奔去,要把線交給對方,讓其也體驗這種樂趣。
一陣風急,細線猛地收緊了,極有韌性的線霎時變得鋒利無比,猝不及防劃破手指。
一滴血珠凝出,染紅指節與細線。
曲河尚未察覺,隻道細線勒的刺痛,将其遞與映蓮。
對方卻未接,低首瞥見那抹紅痕,少年瞳孔微微一縮,從容不迫捧起他的手,将那劃痕處含入口中,輕輕一吮,淡淡血腥味彌漫。
雙唇柔軟溫柔,帶着安撫之意,卻又是不可抗拒的強硬姿态,曲河一驚,手一抖,長線離手而去。
紙鸢脫離掌控,随風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