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沈今生受了那麼重的傷,沒過兩天時間,身上的傷竟然已經好的七七八八,整個人氣色極好,仿佛之前從未受過半點傷害,除了那暧昧的齒痕,在鎖骨上久久不肯散去。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讓人相信。
蕭甯找郎中打聽,郎中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隻說和個人的身體素質有關,沈今生身手矯健,矯健就證明身體素質好,所以傷口恢複得快,不足為奇。
聽了郎中說的話,蕭甯不知怎麼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何承替沈今生解蠱那日,天生異象,烏雲蔽日,風雨大作,驚雷滾滾,一道接一道,仿佛要撕裂這世道。
整整持續了六個時辰,直到下午,天空才逐漸恢複了晴朗。
到最後,何承從屋裡走出來,面色疲憊不堪,眼底烏青,腳步虛浮,好似丢了半條命。
留下一句:“她生,我生,她死我也死。”
便靠在門邊,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何承的意思,是共享生機。
所謂生機共享,自然是要以命換命,把自己的命換了去,若是沈今生有命,那何承自然也能活着,可若是沈今生沒命,何承也會跟着殒命。
蕭甯當時沒聽明白,直到瞧見沈今生傷口恢複得那麼快,才恍然大悟。
何承,竟真的把一半命格換給了她。
“在想什麼?”
沈今生幽幽出聲。
蕭甯回過神,擡眼看去,沈今生站在船尾,一身白色緞衫,負手而立,看着遠方的天空,神色清冷,好似這天地間的萬事萬物,都無法牽動她的情緒,隻剩下寂靜,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
這樣的沈今生,仿佛又回到了當初。
淡漠疏離,高高在上。
忽然就……沒有親近的感覺。
明明眼前的這個人就在她跟前,可她竟覺得遠在天邊,像是隔了千山萬水,無法觸及。
“在想,你究竟是何樣的人?”
沈今生想說:人心複雜,就算是養在身邊的一條狗,你也無法完全了解它的想法。
可話到嘴邊又改了主意:“你不是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
蕭甯搖搖頭:“我知你本心不壞,但卻不懂你。”
話落,她臉上的神情微微發生變化,欲言又止,仿佛有一堆話卡在喉嚨裡,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斟酌再三,猶豫道:“我有些害怕。”
沈今生轉過身,定定地看向她,不解地問:“害怕什麼?”
“害怕你突然有一天會離我而去,不要我了。”
沈今生怔住。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放棄蕭甯,是在那個雪夜。
後來,她看見蕭甯酒後失态,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無法呼吸,無法思考,隻知道要抓住蕭甯,不能讓蕭甯就這麼走了。
再後來,蕭甯撲在她懷裡,聽着蕭甯急促的心跳聲,她生平第一次萌生出了想要永遠擁有這個人的沖動。
她怎麼能不要蕭甯呢?
沈今生壓抑住心中的躁動,走到蕭甯跟前,在蕭甯詫異的眼神中,單膝跪地,捧着蕭甯的手,近乎虔誠地說:“我絕不負你。”
蕭甯這個人,極度缺乏安全感,又狠又倔,打心底裡渴望得到愛,一旦愛上了,就會緊緊抓住,絕不放手。
所以她一遍又一遍地确認,确認沈今生是否愛她。
好在,沈今生隻對她情根深種,沒有别的心思。
蕭甯所有的情緒都在沈今生一句“絕不負你”中,被輕而易舉地安撫了。
她緩緩露出笑容,反握住沈今生的手:“我很高興。”
“哎呦喂,你們兩個又在這裡玩什麼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就不能消停點?”烏遷站在船頭,雙手抱臂,看着船艙裡那兩人,忍不住抱怨,“光看着就膩歪死人,我還不如去湖裡撈魚,起碼還能吃。”
蕭甯:“……”
今天的天氣很好,微風和煦,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漏下點點光斑,撒在湖面的波浪裡,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船頭劈開的波浪翻滾着,簇擁着船隻往前,廣闊的湖面在眼前鋪陳開來,水天一色,碧波蕩漾,隻一眼便讓人心神舒悅。
她突然後悔了,這麼好的景色,就不應該帶烏遷這個大嘴巴來壞了心情,他在那裡,叭叭叭,嘚嘚嘚,哐哐哐,沒完沒了。
船艙裡安靜了幾秒,随後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沒媳婦兒的人真是會聒噪。”
蕭甯:“噗嗤——”
烏遷:“……”
合着這天下就他孤家寡人一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