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玉澤蘭說得對,她從來都是自作多情,一廂情願,無論她多麼努力,多麼付出,換來的,隻能是沈今生的淡漠和疏離。
沈今生,從不屬于她。
幾乎要被逼瘋,她低頭,極力壓抑着,不複往日裡淡然灑脫,嬌弱的身子似是在抖,一雙眸子裡倒映着桌案上的一點紅燭,就像美人薄淚,更添了幾分可憐。
“沈今生,我蕭甯,這輩子,從未求過人,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求你,離開,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不想恨你,也不想再愛你,隻想你離開,就當,是成全。”
這一刻,蕭甯是真的想把心頭那點雜念了斷,從此一刀兩斷,相安無事。
沈今生答不出話來,卻不忘暗道,不愧是美名滿天下,連這淩厲的眼神,都變得風情萬種了。
她向前一步,指尖欲觸未觸,像是什麼也看不到,憑借本能,一手撫上蕭甯的臉頰。
熟悉的冷香夾雜着酒氣襲入鼻間,待蕭甯反應過來時,那手,已經收了回去。
“蕭甯,我要回大夏了,明日就是啟程的日子。”沈今生看了一眼躺在桌上的那塊玉佩,伸手拿起,仔細端詳一番,“你戴了它這麼久,想必是極喜歡的吧?既是定情信物,就物歸原主。”
說着,她将玉佩塞到了蕭甯手裡,逃避未必是良策,人心如鏡,若不及時擦拭,隻會蒙塵愈厚。
蕭甯木然地站着,半晌,在沈今生轉身之際,拽住了她的袖子。
沈今生陰晴不定,令她捉摸不透,一顆心忐忑不安,卻強裝鎮定地看向沈今生,隻盼望沈今生能說些什麼讓她心理平衡一些。
“沈今生,你……你這是何意?”
沈今生腳步微頓,緩緩扭過頭來,目光平靜無波,說:“我的意思很簡單,你若願意,就跟我一起回去,抛棄這裡的一切,忘掉這段時光,你我,仍是原來的你我,從此,逍遙自在,了卻餘生。”
“但是,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可以單獨回去,從此天高海闊,我們就此别過。”
她笑了笑,又說:“大興,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何況,還有淮泗在。你也看到了,王府的院子,總歸是容不下我的,我再此逗留,也沒多大意思,不如早日回到故國,那裡,還有親人等着我。”
話盡于此。
這番話,分明是在給蕭甯機會,也在給蕭甯台階下。
她強逼着自己冷漠,強硬,可是對着蕭甯,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妥協。
說到底,她終歸還是舍不得蕭甯。
近日來的抑郁,一掃而空,原來,被堅定選擇的感覺,這麼美好,蕭甯看着沈今生,目光裡恢複了一絲清明,像是要看進她的心裡,嘴角,亦不由得漾起一絲笑容來:“明日就出發嗎?總得收拾一些俗物,明日怕是不妥,你等我幾日,待我将一切安頓好,我們再走。”
沈今生沒有回答,側過臉。
看的一清二楚,美人臉頰染霞,雙眸含笑,水光潋滟,萬物瞬間褪色,隻剩她唇上一片豔豔的紅。
軟香玉色,實在難以拒絕。
兩人的目光恰逢其時地相撞,說不清是不是太猛烈,蕭甯突然收斂笑容,沒了脾氣,垂着眼睑,看不出情緒。
驕傲的骨頭都在無限屈從着沈今生的喜怒哀樂,她也想講一些叫沈今生開心的話,但是現在,她在讨好人方面顯然是太笨拙了。
“好,我等你。”沈今生說。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微妙,空氣中彌漫着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愫。
蕭甯心間好似被什麼攫住,在胸腔中肆意跳躍,眸中帶淚,淚如斷了線的珠子,順着臉頰,緩緩滑落。
她一把撲進沈今生懷中,雙臂環腰,十指緊扣。
上下求索,所求不過一人。
四下寂靜,針落可聞。
沈今生起初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懷中女人,開始啜泣,喊着“今生”,聲音裡透着些委屈,内心最後一絲防備瞬間煙消雲散。
她凝了眸,難得露出緊張的神情,漸漸回抱住蕭甯,撫上蕭甯的頭頂,輕輕揉了揉,一些安撫的意味。
哭也哭過了,該說的事情,還得繼續。
“有些事,我不想勉強自己,我隻想一生一世一雙人,下次若再遇到淮泗,我仍會毫不猶豫地動手,所以蕭甯,别恨我。”
“至于玉珂,你明知道,你于我而言是什麼,我沈今生,隻愛你一人,無論過去現在将來,都不會改變。”
她低低地說着,如此情真意切,如此情意綿綿,像是在保證,又像是在發誓。
總之,她終于說出口了,将自己這顆心剖開給蕭甯看。
蕭甯止住了哭泣,此刻,她是感激沈今生的,如若沈今生不說這些,一直沉默着,她會一直糾結下去,糾結到兩敗俱傷,再無轉圜。
愛之深,責之切。
如今,沈今生主動走向她,她又有什麼理由繼續裝糊塗呢?
摟上她的脖頸,輕歎:“今生,唯你一人。”
兩人軟語溫存,絲毫沒注意不遠處,半隐在暗影中的淮泗,死死地攥着拳頭,指甲紮進肉裡,目光陰沉地像能滴出水來。
心裡是明白的,蕭甯對他,并無男女之情,早就該明白的,不是嗎?
可為何心間還是如刀割般難受呢?
半晌,他扯了扯唇角,無聲地笑了,緩緩轉身,步履踉跄。
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