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點微末的恻隐之心,很快被殺伐之心所代替,她蹲下身,死死地捏住李山的脖子,冷眼看了何承一眼,說道:“我身上的蠱原來是你種下的,真是天道有輪回,報應不爽,這下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殺了你們。”
李山的脖子都快要被擰斷,他雙腳亂踢,雙手亂舞,眼珠子都要凸出來,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嗚咽聲,滿身的血污。
何承已避無可避,他再顧不得什麼,朝沈今生大喊道:“沈今生,你為何還不肯收手?你殺了這麼多無辜的人,你的良心不痛嗎?”
沈今生像聽到什麼笑話一般,咧開嘴來:“良心?我變成這樣不都是拜你們所賜嗎?你現在又在假惺惺地幹什麼?真惡心。”
說完反手一劍,把李山捅了個對穿。
李山瞳孔放大,身軀一顫,口中噴出一口血來,他抽搐幾下,捂着心口癱了下去,沒了動靜。
一聲尖銳的破空嘯響,清脆的羽箭攜風而來,擦過沈今生耳邊,刺入樹幹,足見來人力道之大。
遠處的喊殺聲驟然響起,王府護衛如潮水一般湧現。
黑暗被火光撕破。
烏遷手拿長弓,箭指沈今生,大喊:“沈今生,你已被包圍了,還不束手就擒。”
緊接着一個熟悉的嗓音響起:“今生,住手!”
這場面,倒是讓沈今生一時愣住。
她随手扔下屍體,轉過身去,在看清站在院門外,扶着牆喘着氣的蕭甯時,失聲道:“你怎麼又來了?”
蕭甯奔來,想要扶住沈今生,可沈今生畢竟發了狂,她不敢靠太近,眼神複雜難辨,一貫冷峻的臉上,少見地露出幾分心疼來,“今生,你犯不着為了這些人,把自己逼上絕路。”
沈今生嗤笑一聲,把劍尖對準蕭甯的胸口:“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你若是害我分心,我定會殺了你。”
蕭甯歎了口氣,無奈道:“你恨這些人,我陪你去殺,你要如何,我都可以陪你,唯獨,不要丢下我。”
沈今生手上力道一滞,眼神有些迷茫,而烏遷趁此機會,想要奪她手中的劍,還未觸及,沈今生反身又刺了一劍出去,逼得烏遷不得不後退。
何承見有機可乘,立馬擡手一揮,一股黑煙袅袅,散了開來。
這一下别說烏遷猝不及防,沈今生也沒料想到。
那味道濃烈到沖天,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頃刻間,從高空撲至,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股腥風,鑽進鼻息間,她驚得捂住口鼻,本來刺向烏遷的劍,調轉方向,選擇去擊殺何承。
何承早有防備,身形一閃,險之又險地避開,然而,即便如此,也被劍劃傷了胳膊,傷口很深,皮肉翻卷,血流不止。
他後退幾步,捂住胳膊,眼中俱是驚恐之色,咬牙切齒道:“沈今生,我能種蠱自然能解蠱,你現在殺了我,到時候自己也會死,你甘心嗎?”
沈今生顯然已經神智混沌,聞言怔了半晌,眸光閃爍,遲遲沒動作。
而蕭甯也顧不得什麼,同烏遷一道的那幾個護衛,沖了上來,他們人多勢衆,很快,就把沈今生圍到了院中央。
天空已下起淅淅瀝瀝的雨來。
沈今生有些恍惚,垂着頭,一動不動,身上也濕透了,貼在身上,有種寒意,發絲黏在臉上,遮住些許視線,她分不清是雨水還是血污,手上軟劍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她筋疲力盡,周身的殺氣也退散,蕭甯小心翼翼地走近,手在她面前一晃,顫聲道:“今生,你看看我,你還記得我嗎?”
沈今生木然地擡頭,透過層層雨幕,看着蕭甯,眼神一片死寂,她的瞳孔已經渙散,半張臉蒼白如紙,一行清淚蜿蜒而下,聲音低微得難以聽清:“我又殺人了。”
她殺紅了眼,早已分不清誰是誰。
蕭甯喉頭一哽,心中酸澀難言,眼淚也撲簌簌地落下來,扶住沈今生搖搖欲墜的身體,柔聲安撫:“别怕,我來了,沒事了,沒事了。”
她低吟安撫了幾句,感受到沈今生身體放松下來,看樣子是聽進去了,這才吩咐旁邊的烏遷将何承拿下。
何承被押在地上,早就沒了剛才的鎮定,雙腿亂蹬,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大喊大叫:“我什麼都不知道,都是蕭歡顔在幕後指使的,您放開我,我以後再也不做惡了,夫人,夫人——”
烏遷面無表情,一腳踹過去。
何承頭撞在青石地闆上,發出“砰”的一聲,頭破血流,昏迷了過去。
他像條死狗一樣被人拖了下去,王府的護衛開始處理現場。
這場驚變,總算告一段落。
雨越下越大。
蕭甯攙扶着沈今生往院内走,一邊走一邊低語:“今生,咱們先回府,你身上全部是血,髒兮兮的,我給你找身幹淨衣裳來。”
眼見二人就要上馬車。
“等等!”洛水身形有些踉跄,從後面追了上來,她的雙眼有些腫脹,衣衫不整,頭發淩亂,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狼狽。
沈今生腳步一頓,卻沒回頭。
似是想了好久,最後,她輕聲道:“再見了,洛水妹妹。”
再見?
怕是永不相見了吧。
洛水的心中升起一股苦澀與哀涼,但她不願意讓自己表現出任何異常,勉強笑着:“再見了姐姐,你保重。”
蕭甯的唇瓣動了動,似乎想問什麼,最終隻化為一聲幽幽的歎息,扶着沈今生上了馬車,吩咐車夫趕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