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念着沈今生的原名,一遍又一遍,如咒語一般,久久地不能自拔。
忽地,她站起身來,冷不丁地,素手掀了案幾上的茶盞,随着一聲脆響,茶盞碎了一地。
“備車。”
阿商心領神會:“是。”
——
待馬車出了城,一路向北,馳向洛邊。
到洛邊的時候,暮色四合,天空灰撲撲地沉下來,壓得人心頭一沉。
這裡的村民純樸,熱情,有不少村民出來看熱鬧,他們看着華麗的馬車,與馬車後的護衛一起擁在村口處,眼中滿是好奇,又有幾分怯意。
進了村子,在村民的引路下,馬夫找到了沈今生的小院。
蕭甯下了馬車,在阿商的陪伴下,她一步步地走近小院,走近院中那間簡陋的正房。
正房的門輕輕掩着,裡面昏黃的燭光透出一絲溫暖,似乎還能聽到交談的聲音,一高一低,斷斷續續。
“這酒确實不錯,香醇濃郁,堪稱上品。”
一道清脆的女聲:“你喜歡就好。”
“洛水妹妹,這酒方子是從何而來?”
“不告訴你。”
“那你開個價,賣給我,五兩夠了嗎?”
“呵,那你買去吧。”
有女子嬌羞的笑聲,這笑聲讓蕭甯聽得怒火中燒,手指不自覺收攏,克制着想要踹門而入的沖動,透過門縫,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沈今生一身素衣,三千發絲松松地挽着,姿态半醉斜靠在桌上,半耷着眼簾,白皙如玉的臉上籠罩着一層薄薄的粉,泛着些許的暈,如西子捧心,别是一般的風情。而她對面坐着的,是一個身穿青衣的清秀女子,此時正托腮凝眸,眼中亮晶晶地閃着光,與沈今生對望,神情是說不清的得意。
兩人之間氣氛融洽,渾然不知蕭甯的到來。
門被一腳踹開,冷風霎時刮進了屋裡。
動靜不算小,沈今生猛地擡眼,在看到門口站着的人時,眼中原本微醺的迷離瞬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驚喜,她站起來,欲要上前,卻被蕭甯冷厲的聲音喝住。
“别過來。”
沈今生便真的停住,她垂下手,安靜地立在原地,像條不知所措的小狗,眼巴巴地看着蕭甯。
她就是這樣,在蕭甯面前,她永遠是那個聽話的沈今生,不管蕭甯對她提出什麼要求,不管蕭甯對她做什麼,她都不會反抗。
“她是誰?”蕭甯心中醋意更深,雙手環抱在胸前,冷傲的眉眼居高臨下地睨着洛水,似是要将洛水生吃了。
蕭甯一直是洛水十分好奇的一個存在,她時常能聽到村民私下議論的她近況,有人說她面容冷豔,有人說她鐵面無私,有人說她心思狠辣,也有人說她與王爺成婚多年,卻一直沒有子嗣,是最可憐的一個。
衆說紛纭,把她說成了一個高不可攀、六親不認的冷血女人。
但現在,洛水發現,她并沒有什麼特别。
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會對着愛人露出小女兒家嬌态的女人。
原來,她也是那個俗世中的俗人。
“夫人,她隻是街坊鄰居,離得近便來閑聊兩句,你别多想。”沈今生三言兩語便給洛水定了性,她走上前,雙手環住蕭甯的腰,恨不得将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冰涼的唇貼着她的耳廓,聲音悶悶的:“别氣了,我的好夫人。”
又在示弱,她了解蕭甯,占有欲強,決不允許别人沾染她分毫。
蕭甯似乎被這一舉動取悅,環抱在胸前的雙手松開,喟歎一聲:“我不喜歡你喝酒,喝酒誤事,你一向知道的。”
沈今生失笑:“我隻喝果酒,每日不過三兩,不礙事的。”
“好啊你,還學會頂嘴了。”蕭甯掐了她的腰間一把,力度輕得不能輕,更像是在打情罵俏。
沈今生不疼,卻“啊”了一聲,做作地揉着腰委委屈屈地退了一步,“不敢,夫人饒命。”
她向來是懂得照顧蕭甯的感受,懂得在蕭甯心情陰郁時,做出一些退讓,讓自己處于弱勢,主動迎合蕭甯。
兩人四目相對,又笑作一團。
阿商立在門口,渾然一副吃瓜群衆的模樣,對着洛水招了招手,示意她出來。
真是沒眼力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