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傷口後,大夫詢問了沈今生的過往病史,得知她以前強行破蠱,損傷了心脈,尤其是在夜裡,會心口疼痛,時不時冒冷汗。
方才又遭逢變故,受了内傷,導緻元氣大損。
大夫歎氣,自認為治不了,隻開了兩貼藥,便收拾好藥箱,囑咐沈今生好生保養,按時服藥,定時複診,要她切勿再做蠢事,不然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臨走時,他又拉着蕭甯說了幾句,讓她千萬好好照顧沈今生,受了這麼重的傷,沒有三五個月,是萬萬好不了的,至于以後能不能痊愈,能痊愈到什麼程度,都是未知,全看沈今生的造化。
蕭甯應下,将他送出門,轉頭便吩咐淮泗去包下整個君又來,不許任何人出入,如有違令者,直接拉出去打,又讓張竟思晚些時候送來洗漱用品跟幹淨衣物,這才折還回來,從床上取下薄被,蓋在沈今生身上,掖好被角。
做完這一切,她搬了凳子,坐在榻邊,撫着沈今生蒼白的臉。
屋内隻剩她們二人。
沈今生好像很累,連眼神都渙散着,半眯着眼睛,半睡不睡。
“今生?”蕭甯輕聲喚道。
沈今生微不可察地動了動身子,幽幽應了一聲。
“……沈今生。”蕭甯又喚了一聲。
“我在。”沈今生擡眸,那眼神中帶着的,分明是滿滿的眷戀和溫柔。
蕭甯鼓起勇氣,更貼近一些,注視着她的眼眸。
她在。
她沒有如泡沫般消散,不曾像春雪般消融,不管經曆了什麼,她活了下來。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蕭甯顫抖着聲音,說:“你不許再逞能了,乖乖地養病,我命令你,必須給我好起來,不然……不然我就……”
語塞。
蕭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又說:“你若是不聽我的話,我就再把你關起來,隻望着你病好為止。”
溫柔呢喃的細語聲中,幽回交錯着脈脈的情愫,沈今生微微躲閃,将目光移向女人的唇。
那雙嫣紅的唇上下張合,吐出的聲音如同最誘人的旋律,讓她有些失神,心中有個聲音在急切地催促着,去吻對方。
這個想法一旦開始,就如同瘋長的野草,無法遏制。
她撐起身子,緩緩靠近,用自己的唇輕輕地貼在女人柔軟而微涼的唇上。
一觸即分,隻是輕微的觸碰,不像平日裡的親吻,帶着情,帶着欲,帶着無法言說的占有欲。
蕭甯神色動容,扶着沈今生的肩,呼吸急促起來,讷讷地喊了一聲:“今生……”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如鼓般跳動着,與沈今生的心跳,融在了一起。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不多久,響起了敲門聲。
“進。”蕭甯立刻收斂了心緒,恢複了一慣的冷漠。
門被推開。
進來的是張竟思,手上捧着托盤,上面放着一套幹淨的衣裳,後面還跟着兩個夥計,各自提着桶熱水和洗漱用品等物件。
他見氣氛有些詭異,又嗅到室内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猜到應該是已經處理好了,放下托盤,指揮兩個夥計去放熱水,拱手作揖道:“不知夫人還有何吩咐?”
蕭甯瞥了他一眼,語調清冷:“你今晚辛苦些,好好守着,不容任何人進來。”
張竟思忙不疊應下:“是是是,小人明白,一定謹遵夫人吩咐,夫人有任何需要,随時吩咐小人。”
蕭甯一揮手:“都下去吧。”
——
是夜。
沈今生睡得并不安穩,半夢半醒間,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緊緊抱在懷裡,那懷抱溫柔又小心翼翼,好似抱着什麼失而複得的寶物。
她下意識想要睜眼瞧瞧,又困于夢中,難以睜開雙眼。
耳邊響起一道慌張的嗓音:“怎麼了?”
腦袋忽然針紮似的疼,那疼痛蔓延開,越來越劇烈,她猛然驚醒。
映入眼簾的,是女人擔憂焦急的臉,眉心蹙着,顯得十分擔憂,眼底還有濃濃的倦意。
“是不是舊疾又犯了?”蕭甯輕拍着她的背脊,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我沒事。”
伸手探向她額際,确定沒有發燒後,蕭甯,這才放下心來,問:“那為何睡得不安穩?”
“可能是念床的緣故,睡眠質量差了一點。”沈今生回答。
她沒撒謊。
她的睡眠質量本來就不太好,總愛胡思亂想,每天晚上都會失眠,有時甚至會一整夜都難以成眠。
除非有蕭甯陪着,否則她是很難睡踏實的,即使睡熟,也會被噩夢纏繞,夢裡總能感受到有人掐住了她的脖頸,讓她喘不上氣來,難受得緊。
這一點,蕭甯也是知道的,她心有愧疚,柔聲道:“等明日雨停了,我就帶你回府,再找清聖姑瞧瞧,開些安神養身的方子,好好将養一番,身子舒服了,便能睡個安穩覺了。”
長夜漫漫,雨勢越來越大,震的窗牖噼啪作響。
沈今生手指動了動,指腹滑過蕭甯的眉眼,很慢,最後扣住蕭甯的下颚,把她的臉擡起來一點,仔細端詳了很久。
那視線有如實質般,寸寸遊移,帶着炙熱的貪欲,落在她的唇上。
她是……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幕幕模糊而又熟悉的畫面。
有她的笑,有她的怒,有她的嬌羞......那是她們以前在王府時的場景。
記憶像打開了洪水的閘門,一股腦兒全湧了出來,沈今生眯着眼,拼命地忍着,不敢相信,原來她以前竟與蕭甯有過這麼些恩恩怨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