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就懼怕他,但又偏偏不讨厭,每次都忍不住靠過去,抱着他撒嬌賣乖,可是他總是冷冷冰冰的,從來不給她好臉色。
這次他突然到訪,她自是緊張。
“父、父親……”她結巴了半天,才勉強吐出這幾個字來。
蕭瓒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就大步越過,停在蕭歡顔身側,低頭看着,冷漠的臉上浮起幾分心疼:“沒事吧?”
他自覺虧欠蕭歡顔,從小到大都由着她胡鬧,平日裡也沒少縱容她,這回也不例外。
蕭歡顔搖頭,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泛着霧氣,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淚來。
“哭什麼,”蕭瓒揉了揉蕭歡顔的頭,聲音也放柔了,“最近八珍樓的菜色還不錯,爹帶你去嘗嘗鮮,怎麼樣?”
“好。”蕭歡顔擦幹淚,乖巧應了一聲,挽住蕭瓒的胳膊。
兩人一同出門,走到門口時,蕭歡顔忽然頓住腳步,轉頭看向蕭甯:“姐姐,你可以不信,但你也不能冤枉了我,沈今生的蠱毒真不是我下的,我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蕭瓒好脾氣地哄着,“好了好了,你姐姐也隻是一時沖動,你就别計較了。”
“嗯,”蕭歡顔重新笑開,“還是爹疼我。”
蕭甯看着兩人相攜離開的背影,一顆心像是被一塊巨石壓在了胸膛上,悶得難受,卻又無處宣洩,隻得緊握拳頭,指甲陷進掌心,疼痛襲來,讓她稍微清醒了些。
這是親爹嗎?
怎麼比陌生人還陌生?
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露出這般溫柔寵溺的神色,心裡又嫉妒,又怨恨。
她是他的長女,卻不及一個妓子的孩子親。
她不甘,憑什麼?
“夫人,”阿商輕咳了一聲,打斷了蕭甯的沉思,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二小姐已經走了,咱們還要繼續嗎?還是回府?”
蕭甯收斂起心緒,搭在阿商肩上的手,緩緩用力,冷聲道:“去散出消息,隻要能解了沈今生的蠱毒,王府願意以任何代價來報答。”
她就不信,這天下之大,就沒有一個能醫好沈今生的神醫。
至于蕭歡顔那邊……
既然布局,就肯定有後手,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是。”阿商垂眸應是。
回府之後,蕭甯下了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竹院,又叫府醫用最好的藥吊着沈今生的命,不許她死。
每天三碗,不多也不少。
沈今生在竹院養身體的這些日子,除了蕭甯,誰也沒有見過她。
烏遷幾次三番想來看望,但都被蕭甯擋在了門外。
蕭甯不希望任何人打擾沈今生的休息,在這半個月裡,她親自照料沈今生的飲食起居,明顯憔悴了許多。
她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淺,隻要沈今生一有動靜,就會立刻醒來。
随着時間的推移,沈今生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她接受了現實。
隻是偶爾會發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兩人之間的話語越來越少,但蕭甯對沈今生的關心卻越來越多。
她會幫沈今生梳頭,會幫沈今生更衣,隻要是沈今生需要的,她都會盡力去做。
這一日,
蕭甯照常守在床邊,到後半夜最夜深人靜之時,不知道是蠱蟲作祟還是其他,沈今生突然渾身劇烈一顫,身體也跟着抖動起來。
她下意識喊了一聲:“夫人……”
蕭甯睡意朦胧,聽到她叫喊,立刻驚醒,慌忙上前查看,“今生你怎麼了?你清醒點,别吓我。”
沈今生牙關顫抖,卻是連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下一刻,她猛然地坐起身,神情實在稱不上好看,癫狂又詭異。
蕭甯從未見過這樣的沈今生,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充斥着暴戾和憎惡,交織縱橫,像染了劇毒的紅,一點點侵蝕着,漫向眼仁。
冷冽,尖銳,狠戾。
萬事俱靜,隻餘下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