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飛快地将手縮回,放在身側,将臉埋在蕭甯肩窩,遮住了神情,低低地呢喃着:“我哪兒不好?”
“我哪兒比不上那個沈今生?”
“我到底哪兒不好?”
聲音越來越低,低到讓人聽不見,她似乎在問蕭甯,也在問自己。
“朝雲,你很好,你比沈今生好。”蕭甯像是失了神一般,擡手撫上朝雲的後背,輕柔地安撫,她難得在朝雲面前溫柔一回,如果忽略那拙劣的安慰技巧的話。
“隻是我,我隻是不想……”
“不想什麼?”朝雲擡頭,咬着牙,終于将那句話說了出來。
“不想着喜歡我嗎?”
她頓了頓,像是在隐忍着什麼,一雙眸子似泣非泣,泛着瑩瑩水光,柔聲道:“您放心,您就算不喜歡我,我也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的。”
“哪怕您把我當成沈今生。”
“隻要您不趕我走,我定會一心一意地伺候您。”
聽完這話,蕭甯終于将眼睛睜開了,眼底彌漫上一層霧氣,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雙手擡高,勾住朝雲的脖頸,将她拉近,仰頭吻了上去。
吻漸漸深入。
蕭甯手撐着床,翻過身,兩人上下位置調換。
朝雲覺得自己此刻一定是醉了,否則為什麼連燭火都恍惚起來,影影綽綽,淺淡迷離。
不清楚,也不重要。
她想,就這樣吧。
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隻要她們還在一起,那麼一切都不是問題。
蕭甯垂眸,靜靜看着朝雲緊拽着自己的衣袖,恍惚起來。
這一幕,讓人想起當初的沈今生,也像這般。
用着相同的語氣。
在同樣的場景下。
仿佛一瞬間。
她被拉到那個時刻,心頭突然湧起一絲微妙的愧疚,難以覺察。
修長的手攥起,用力至骨節泛白,驕矜的女人此刻聲音喑啞,“不行。”
“朝雲,不行……”
“我知道與你無關,可我……”女人手擋在眼前,試圖擋住已經模糊的雙眼,咬着牙,顫聲說,“我想要的不是你,我想要的,是沈今生……”
說到最後,蕭甯的情緒徹底失控,将頭埋在雙臂間,失聲痛哭,整個人抑制不住地發抖。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胸口處傳來陣陣鈍痛,好似要撕裂開來。
她恨沈今生,可她也愛沈今生。
她早已習慣了沈今生的陪伴,她們一同讀書習字,看花賞月,她會溫柔地喚她夫人,會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會在她遇到危險時,毫不猶豫地護在她身前。
那麼多個日日夜夜,早已深入骨髓,若要剜去,無異于抽筋剝皮,痛不欲生。
哭聲在寂靜的房内回響着,一聲又一聲,像一把利刃,刀刀割在朝雲的心上。
手垂下,她終是無力地癱軟在床上,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樣的姿态出現在蕭甯面前,是繼續讨好,還是該識趣地離開?
但無論哪種,她的心都在流血。
苦澀自心尖蔓延,化作淚珠,從眼角滑下。
過了一會,
房門被推開,來人腳步輕緩,走到床前。
紗幔一角被掀起。
這個動作過于熟稔。
因着蕭甯是背對着,并沒有看見沈今生,而朝雲擡眼便看見了,她的臉色微變,清醒許多,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似乎有一股難以言明的氣流悄然湧動。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又好像隻有那麼短短幾瞬。
沈今生雖然面上依舊是一派雲淡風輕,動作卻再快不過,在蕭甯還未反應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接着,把她整個人拽得往前俯傾。
蕭甯瞪大眼。
她反應過來時,唇被吻住。
入鼻是夾雜在淡雅氣息裡的皂角清香,熟悉的感覺頓時湧上心頭。
細密的汗從頸間滲出來一點,她喘着氣,這麼仰着頭,露出白皙的脖頸,含化了沈今生的冰涼,她什麼也不想了,手沿着沈今生的手臂往上,在被抱起來時挂住了沈今生的脖頸。
迷蒙間,她好像回到了她們在一起的無數個日夜,沈今生總是能知道她要什麼,然後親昵地送到她面前,隻是,這一次是清醒的,她明确地感知到了沈今生的意圖。
她不想拒絕,也不想掙紮,隻有在這迷亂的一瞬,她才能做真正的自己。
看着兩人如此親昵的舉動,朝雲更是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鈍刀割了一般,疼得要命。
她覺得自己真是賤。
蕭甯明明已經和沈今生兩情相悅,多麼般配的一對,她卻還是心存僥幸,期盼着有一天能得到蕭甯的回應。
真是可悲又可笑。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白着臉,提着衣服,跌跌撞撞地往門外走去。
無人留意到她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