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素衣,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手緊緊攥着,長而微卷的睫毛下,雙眸微微眯着,似乎隐着些許寒光,她身邊的侍女打着傘,一臉怒容,似要尋個由頭把沈今生打一頓。
蕭歡顔冷笑一聲,諷刺道:“還真是陰魂不散,到哪裡都能瞧見你。”
沈今生原本就嫌蕭歡顔礙眼,見她出言不遜,更是厭惡,反諷道:“二小姐這是什麼話,這大街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旁人還得圍着你?”
“夫人喜歡城南的糕點,我自願來買,可不是陰魂不散。
“倒是二小姐,這麼熱的天出來,是為了遊街嗎?”
話雖不露骨,但嘲諷之意明顯。
蕭歡顔原本蒼白無血色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像是要滴血,她身邊的侍女更是怒火中燒,往前一步,說道:“我家二小姐可是将軍府的千金,你這種吃女人飯的腌臜貨色,膽敢出言不遜,你可敢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我要告訴老爺,定要你的腦袋。”
此時人多,看着熱鬧,侍女的嘴也沒個把門的,字字珠玑,看似尋常的語氣,卻譏諷得沈今生無地自容。
周圍人議論紛紛,衆人目光如炬,或同情,或嘲諷,無一不是看着沈今生。
沈今生覺得自己就像被扒光衣服站在人群裡,供大家檢視評頭論足,她一口氣憋在胸腔,不上不下,氣到發抖,若是平常,她定要罵回去,可今日身上擔着事,不可再跟蕭歡顔計較。
她扭頭就走。
蕭歡顔不依不饒,“沈今生,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腌臜貨色配不上我姐姐,你趁早放手,别自取其辱。”
沈今生停下腳步,似是想到了什麼,生生忍住即将爆發的情緒,欺身靠近蕭歡顔,與此同時,她一隻手摁在了蕭歡顔的肩膀上,眸色幾經轉換,幽幽歎息,“先前我就覺得不對勁,怎麼會這麼巧,次次都能碰到你,偏偏你都沒什麼好心思,你是不是……在暗中跟着我?或者在我身邊安插眼線,随時向你彙報我的行蹤呢?”
“蕭歡顔,我不管你打的什麼算盤,你給我聽好了,我對你是厭惡至極,你就算把眼睛盯在我身上,也毫無用處,你終究是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沈今生的确慣會揣摩人心,蕭歡顔不是她的對手,短短幾番交手,便試探出了虛實。
她很清楚,蕭歡顔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蕭歡顔想要的,無非是蕭甯,可她想要扳倒玉衡,無異于癡人說夢。
與其像無頭蒼蠅一般,不如從沈今生這裡下手,她早就派了侍女暗中調查,也派了人盯着沈今生,沈今生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當得知沈今生的身份後。
她想,蕭甯是能接受女人的,并非古闆的墨守成規之人。
那麼,她也可以。
蕭歡顔目光閃爍,手不自覺地往下滑,眼底慌亂一片,事到如今,再瞞下去,也無必要,她倏地擡頭,對上沈今生的眸,一字一句道:“是,我是盯着你,你若是想活命,便離開她。”
沈今生喉頭哽住,指尖發顫,心髒“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她死死地盯住蕭歡顔,想從她那雙杏眼裡找到一絲心虛,一絲膽怯,一絲動搖。
可沒有。
什麼都沒有。
蕭歡顔無比堅定,仿佛在宣告自己的決心。
她忽然發笑,一隻手仍舊搭在蕭歡顔肩上,另一隻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低聲道:“二小姐……心思也太可怕了,你們可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先不說血緣親濃,單是父母那關便是不可逾越的鴻溝,你為何……非要自讨沒趣呢?”
“我若是走了,把蕭甯讓給你,蕭将軍能同意?世人又能同意?你姐姐又能同意?真是讓我好好見識了,你的一片癡心,是喜歡得有些畸形。”
是啊,同為女子,又血脈相連,天下人如何看待?
可蕭歡顔不甘心。
她對蕭甯的喜歡,是從一開始便有的。
蕭甯總說,她不夠端莊,不夠溫柔,不像個女子。
她便學着怎麼說話,怎麼走路,怎麼溫婉。
蕭甯喜歡聽話的,她便變得聽話。
蕭甯喜歡有才學的,她從小背詩,直到此刻,也沒忘。
蕭甯說喜歡活潑的,她便學着怎麼活潑,怎麼古靈精怪。
可蕭甯卻喜歡沈今生。
那個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吻蕭甯的人。
那個半夜爬上蕭甯床榻的人。
這些,她都做不來。
蕭歡顔恨恨咬牙,擠出一句:“那若是蕭甯自己願意呢?”
沈今生嘴角噙着笑,眼底卻是冷若寒冰,如刀鋒一般,“那自然最好,不過現在,她還不願意。”
心底的弦,在此刻斷了,蕭歡顔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麼擡起來的,是怎麼揚起來的,直到她重重地打了沈今生一巴掌。
這一巴掌,她是用盡了力氣的,沈今生臉上很快就浮起五道指印,嘴角淌出血來。
蕭歡顔胸口劇烈起伏着,手腕還在微微發顫,可看着沈今生的目光,已經徹底變得狠戾,“沈今生,你會後悔的。”
說完,她拂袖而去。
周圍響起抽氣聲。
“一個女兒家,怎麼能動手打人呢?”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沈今生被打偏了頭,也不惱,摸了摸自己的臉,修長蒼白的手擦去唇角的紅。
她笑得更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