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道菜調劑,一上午的疲憊都被化解了,飯桌上大家談天說地,從西街邊開奠邊占蔔的老頭說到鎮遠侯府的光輝曆史,嬉笑嗔罵,如此快活。
上午的課請了假,下午照樣得去,好在趙怡同的禮物終于準備好了,她收拾收拾,和蘇辛泉一同去學塾。
路上店鋪琳琳,蘇辛泉話意外的不多,路過一品居,看到它镂空雕刻的招牌,趙怡同忍不住開口:“不愧是一品居,是真好吃。”
蘇辛泉看了她一眼,道:“這麼貴,因為你喜歡,母親眼都不眨就買。”
“我是親兒子都沒有這個待遇!你可好好珍惜着吧。”蘇辛泉說完,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
趙怡同知道他的心眼就那麼小,拍了拍肩膀,道:“放心吧,我珍惜着呢。”
蘇辛泉撇撇頭發,“那就好。”
兩人順着人流走進學堂,又有幾人趕過來嘻嘻笑笑地湧上來,拿着架子打着滑稽的招呼,蘇辛泉被簇擁着走開。
趙怡同站在原地,忽然想到了陳子檀之前那番話,正巧蘇辛泉從人堆裡扭頭,劃出一個縫,沖她擺擺手,笑的很是歡娛。
院中人不剩幾個,趙怡同進了屋内。
剛一坐下,玫瓊姐打了個招呼,兩人攀談起來,東拉西扯的,說到了陳子檀送的詩上。
“小同,那詩很受歡迎呢,哄得那幾個佳麗喜笑顔開,換着法子地譜曲。”
“是嗎?”趙怡同到沒想到這麼受歡迎。
但其實她心裡清楚,什麼内容怎麼樣并不重要,是小陳公子給的,那就是件值得吹捧的美事了。
玫瓊見她低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又開口:“是你作的吧?”
趙怡同猛地擡頭看來,眼睛睜圓,什麼都沒說,又什麼都說了。
這樣子逗得玫瓊姐失笑,嗔道:“你呀,真是什麼都藏不住。我就說小陳公子可沒閑情耗這種心思。”
露餡了,哈哈哈果真是什麼都藏不住啊,好歹收了人家錢,趙怡同還想負隅頑抗,歪頭苦笑道:“您就放過我吧,真不是我寫的。”
“好好好。”玫瓊姐語氣寵溺,“是他自己寫的,别皺着臉了。”說着,她探手過來捏了捏趙怡同的臉頰,趙怡同順勢貼上手掌,閉眼蹭了蹭。
案牍拍桌聲響起,王夫子肅立在講台上,俯視着台下的同學。
兩人立馬歸位,趙怡同舉起書擋住臉,朝玫瓊姐遞了個八卦的眼神,玫瓊姐朝她閉閉眼聳聳肩,是無奈又甜蜜的深情。
待趙怡同笑夠了放下書時,忽然發現前座沒人,她失神了一瞬,無意識轉起筆,墨甩到身上才回神,星星點點的黑,像沒光的銀河,此時夫子走到身側,督促着各位同學翻看課本。
一下午也就匆匆而過,趙怡同收拾着東西,今天這算是白帶了,打算下次去侯府時,直接送出去。
教室的人散的很快,玫瓊姐拿着書,拉着王夫子在問問題,趙怡同提上東西,經過二位時,把頭把湊到書上,看着她們撇撇嘴,在玫瓊姐巴掌甩過來前飛速跑開。
跑出屋子,院裡沙拐棗已謝,隻餘朽枝,枯黃的葉落了一地。
趙怡同跑到樹下,踩碎落葉,也不知道在洩什麼氣,可能是看到衰敗很煩吧。
她低頭,跟着樹葉飄落的軌迹往外走,每一步都會發出清脆的響聲,正搜尋着,一雙靴子出現在視線裡,與他相對而立。
不知道是誰,她也不想擡頭,來人卻拍上她的肩膀,開口:“也算是沒有來遲,我課剛下就跑過來了呢。”
好吧,是小陳公子,還是得看看,趙怡同擡頭,撞進他的眼睛裡,她不自覺笑了,随口寒暄。
黃昏時刻,有的店家已經點上燈,溫馨的黃光照亮這不明不暗的時刻。
陳子檀與她并肩而行,見她站定在包袱裡掏着什麼,不禁有些好奇。
趙怡同拿出一件物什,光澤紅木外殼,圓筒狀,一面刻着狼頭,另一面刻着荷花,雙手遞了過來。
“這是......什麼?”陳子檀也雙手鄭重地接過,左右端詳,心裡有些疑惑。
“沒什麼。”趙怡同撓撓腦袋,“你無聊的時候,就搖一搖,打開這個蓋子,可能會有些小玩意。”她說着,指了指滑蓋。
“若是什麼都搖不出來了,擰開這個蓋子,可以随意往裡面填東西。”嘿嘿,這個裝置我可是回憶了好久,快誇我。
果然,陳子檀眼睛亮亮,崇拜地看過來,趙怡同期待的看着,他說:“多謝。”
他并沒有當場實驗,把木桶放到一側,如水凝眸瞥來,輕輕道:“我正有事想同你商量。”
“啥事?”趙怡同撓頭,看陳子檀這樣子,像是十分重要。
“再過半月,冬至節慶,屆時會有些吟詩弄墨的比賽,你可願意同我一起?”
“組隊?”趙怡同撓撓耳朵,這邀約來得突然,她還沒反應過來。
“三人就好,若你願意,再帶上小滿,我們就可以,”陳子檀見她有些疑慮,又說,“第一名有獎勵。”
“什麼獎勵?多少錢?”趙怡同一下精神,不好意思,小老百姓就是這麼實在。
“白銀二十兩,加沙城詩王的稱号。要我說,這錢倒是其次,這稱号,蘇辛泉與我搶了多年,之前一直孤軍奮戰,這次我.......”
後面的趙怡同沒有再聽,她對金錢的概念停留在工資換算上,二十兩,一月工資才三兩,除以三,也是她兩個月工資,兩個月啊!
“我會去的,我們會拿到這些。”她十分認真道。
“其實這第二名的獎勵也很可觀.......”陳子檀見她信誓旦旦,又留了個底。
“别說了,我們會赢!”趙怡同慷慨道。
趙怡同有詳細的問了具體的規則和時間,還沒說夠,就已經到家門口,崔叔在等着,見小陳公子過來,鄙夷的橫了一眼,牽着趙怡同走開了。
陳子檀心裡不解,自己也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莫名其妙被鄙視了,他從馬車的橫櫃裡掏出鏡子,照了照自己,還是一表人才,沒什麼問題啊。
想不通這個,他百無聊賴地翻起書來,看了幾頁已經熟記下的東西,摸到了那個木筒。
說實話,這個雕刻很粗糙,大緻能看出形狀,沒有半點神韻,很趕時間的樣子。像是她自己刻的......若是她自己刻的,那這些劃痕,就是可愛的笨拙,完全可以理解。
他依言搖了搖罐子,打開,是一個星星,紫色與藍色交織,像是銀河的摸樣。
陳子檀沒見過這樣的星星,摩擦着紋理,順着褶皺拆開,内側寫着一行字。
風回仙馭雲開扇,更闌月墜星河轉。
他看了好一會,終于把紙條按照痕迹疊起來,握在手心,低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