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慢慢過去了,陳子檀輕輕開口:“你餓嗎?”他的聲音有些喑啞,像是真的剛睡醒,“快到飯點了,要不留下......”
趙怡同慢慢坐直,擺擺手,道:“多謝了,但我和蘇姨約好了,子時要回去,先走一步了。”說罷便起身,腿腳連接上肌肉,跟着一扽,她痛的呲牙咧嘴。
她的身體真的虛弱成這樣嗎?明明是火災後修複的金剛不壞之身,怎麼騎了個馬,走路都成了問題。還是過度運動惹的禍,以後上山采藥絕不能推辭了。
見她這樣,陳子檀也不好再留,扶住趙怡同的胳膊,堅持要送她回去。
鎮遠侯府的馬車很有特色,兩側紅雲紋旗,暗狼雕飾,霸氣側漏。
要說鎮遠侯府的特色,就是他們對狼的執念了,黑衣服上暗繡狼頭,這是低調奢華有内涵,府門鎖牙上挂着狼頭,勉強也算是個門神,這馬車上也雕個狼頭,起了什麼作用,也就隻能讓她進門時被吓到了。
馬車内位置寬敞,頂上有櫃子,像廚房的櫥櫃,在這馬車裡,卻不顯得逼仄。座椅鋪着灰色毛毯,趙怡同十分懷疑這是狼皮,忍不住好奇地問了。
“确實是狼皮。”陳子檀應道。
“你們家人對狼有什麼執念嗎?”什麼東西上都是。
陳子檀倒沒想到她會對這個感興趣,興緻勃勃地介紹起老侯爺的發家史。
他終于講到老侯爺是如何以一當十斬殺狼群時,趙怡同已經撐不住眼皮歪頭睡着了。
她的姿勢看着就别扭,身體虛虛地靠着車棚,頭沒有支點地歪到一邊,随着颠簸,晃晃悠悠,随時都會栽倒。
陳子檀看不下去,他起身從櫃裡摸出枕頭,攔住趙怡同的肩膀,緩緩把她放倒,又扭身去拿枕頭,猶豫一瞬,還是撫上了她的脖子,溫熱的觸感,脈搏在他手下跳動。
趙怡同忽然睜眼,像是睡迷糊了,愣愣的看着他。
陳子檀心裡一顫,迎着她的目光,把手向上移動,托住她的後腦勺,微微使力,把枕頭墊到了脖子下,輕輕開口:”睡吧。”
說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到了車内的對角。
他心跳很快,這空間挺大,他竟有些氣短,深呼吸幾口,也沒有緩解。他挑開車簾,外邊天幕黑漆,有幾盞小燈照亮商家的牌子,居然已經到了西街。
風從窗口灌入,吹得陳子檀神清氣爽,臉也沒那麼熱,他回頭看了一眼酣睡的趙怡同,見她衣着單薄,又把簾子放下。
車内溫暖靜谧,莫名其妙的情緒糾纏上來,陳子檀并不想弄清,他空着腦子,閑得無聊,随手翻出本書看着。
颠簸停止,大概是到了地方,可眼前人卻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他也不想擾人清夢,就這樣停了會,他看着香,在燃盡後叫醒了趙怡同。
她伸了個懶腰,揉揉脖子,似是睡得還不錯,連連對他道謝,“多謝了,好長時間都沒有睡着過了。今天的睡眠質量真是奇高。”
聽說到點了,她便站起身要下車,想到了什麼,又撓撓腦袋,“抱歉,我有準備禮物的,可是還沒做完......不日定将雙手奉上。”
陳子檀輕笑,“你知道,我不在乎這些。”
趙怡同點點頭,“曉得嘞,但這也是我的心意,你可以,稍稍期待一下,我走喽。”說完,她轉身下車。
陳子檀掀開簾子,看着她走遠的背影。蘇姨等在門口,見她回來,滿面歡喜的晚上了胳膊,迎着她進門去。
進門前一步,趙怡同忽然想看看馬車走了多遠,一回頭,隔着窗棂,見陳子檀也在注視着她。幾乎同時,兩人都朝對方擺了擺手,然後笑開,陳子檀放下了簾子,無意識笑了出來,車夫識趣地沒有打馬,靜等吩咐。
飯桌上,趙怡同想起陳子檀那個眼神,不禁有些心虛,她認真準備的禮物,由于懶人屬性,還處于胚胎階段,就已經讓人家期待......
上樓回去休息,将一打開門,蘇姨抱歉的笑笑說:“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式的,家裡隻有這些,委屈你了。”
床帳已經換了,藏青色的窗簾看起來古樸又大氣,趙怡同歡欣鼓舞,摸了摸,觸感光滑,但她剛已經睡過一覺了,現在還不算困,坐在桌前,開始她的工程。
她話已經放出去了,讓人家期待嘞,一定要好好整。
坐到她眼睛都睜不開,她才戀戀不舍地上了床,終于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心下稍安,慢慢進入夢境。
這一覺睡的可不算安生,先是在廟裡被無臉人追逐,天落流火,她左右閃避,一路狂奔進了個小屋子,一擡頭一個短發小妹妹唧唧歪歪的說着什麼,耳畔又傳來陰森的笑,畫面一轉又飄到蘇姨那天晚上嚴肅的神情,趙怡同跑了出去,到了山崖邊,一腳踏空,跟着醒來了。
外邊天還黑着,但已有雞鳴,想來應是四更天了。
她慢慢起身,心裡已經無奈的妥協了,這破覺也不是廢睡不可,于是移步到書桌前,看着書,慢慢平靜下來。
看到困倦,表也到了時間,趙怡同收拾收拾,下樓看看有沒有什麼自己可以幫襯的。
喜提切菜大任,崔叔上樓叫蘇辛泉,蘇姨在一旁攪着粥,看着她笑眯眯地,說到:“小同啊,我現在見你就歡喜,若是可以,一直這樣就好了。”
竈房大門向兩邊敞開,陽光穿破布簾,直直的照射進來,塵粒被照透,在其中打着旋。
趙怡同看了一眼,溫暖又明亮的早晨,她也想一直這樣呢,隻要晚上睡眠質量能再高些就更好了,但人不能貪多,現在這樣,就已經是值得感激回味的生活了。
“我也想一直這樣呢。”趙怡同露出了發自内心的舒心的笑,把頭傾在蘇姨的肩膀上,撒嬌般蹭了蹭,“您,崔叔,都對我很好,等我有了自己的本事,定會報答你們的。”
蘇姨摸了摸她的頭,眼睛亮的深不見底,溫柔又寵溺,說到:“好啊。”
粥漸漸發出香味,蘇姨端下鍋熄了火,拿出盆遞給趙怡同,她會意,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