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白羽順着澹台燼的視線看過去,旋即收回目光,仍舊落在他血色淡淡的側臉上,不滿道:“你身子還沒好全,怎的給那個人打起工來?是不是他欺負你?”
澹台燼一時沒跟上對方的思路,眨眼工夫,那方才還擦眼抹淚的傻小子已經拎着倆拳頭晃了出去。
廿白羽螃蟹似地坐鎮魚攤,與徘徊的顧客大眼瞪小眼。
“看什麼看?”
“……我買魚……”
“買什麼魚?”
“我先看……”
“看什麼看?”
“……”
對過兒一個吃手的小娃扯了扯母親的裙角:“媽媽,那個賣魚的哥哥好吓人……”
驢車後面,賦閑的老滄和澹台燼并排歪在松軟的草墊上,齊齊閉眼假裝不認識這個人。
老滄偷偷掀開一隻眼瞄過去:“我怎麼覺得你這朋友好像有點恨我?”
澹台燼用鬥笠遮住臉:“前輩想多了。”
說是要去茅舍看望一同前來的其餘月影衛,澹台燼曬着太陽卻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這一覺沉甸甸不知日月,待到朦胧醒來時,驢車已經笃悠悠晃回了小院門口。
身上蓋着老滄的外袍,蓬蓬松松蓄滿了陽光,熨得渾身的骨節都酥軟在溫熱中。隻有臉上落着一小片陰涼,迷迷糊糊偏頭去看,見是廿白羽坐在一旁為他擎着鬥笠遮陰。他清醒過來,驢車也恰好停了,前頭傳來老滄悄咪咪的問詢:“還睡呢?”
“滄前輩,白羽……”澹台燼有些發懵地支起身子,左右看看,一時搞不懂自己怎麼前一刻還在喧鬧市聲中,一睜眼就回到這幽靜小院來了。
老滄聽見動靜,知道人醒了,忍不住探頭過來打趣:“年輕人睡眠質量就是好。”
其實澹台燼直到這會兒仍然有些暈暈乎乎。好久不曾睡得這樣酣沉了。他埋頭揉了揉眼睛,心中不乏驚訝。蹭歪的竹簪子挽不穩頭發,絲絲茸茸散在鬓邊和手背。
“可有哪裡不舒服?”廿白羽小心地扶着人的背,問。這人一路都不曾醒,多少讓他有點緊張。
澹台燼搖搖頭,掩口小小打了個呵欠。老滄見狀笑道:“我就說沒事,趕集起得太早罷了。你這朋友偏生不信,喊醒又舍不得,不喊又不放心,糾結一路了。”
“澹台燼?”黎蘇蘇原本在院子裡坐着,按着老滄的指派将一堆枝葉分揀進兩個簸箕,聽見響動尋了出來,“你不舒服?”
“沒有,沒有。”澹台燼微微紅了臉,搭住廿白羽的手跳下車來,朝黎蘇蘇迎去,“我隻是,睡了一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