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月的唇又湊近，隻不過這次徘徊在他耳畔，呵氣道：“因為你。皇帝早早死了，言肅微當不上皇帝，你會難過，我不想看見你難過，假哭也不行。”說完，歸無月讓出路，走到門口，做了個請江寒聆的姿勢。

高大的身形掩了大半門外的光線，歸無月那番話，是圖窮匕見了。江寒聆按捺住内心的洶湧，企圖用理性掩飾一切。既然歸無月自己送上門要幫他，幫他即是幫言肅微，那麼物盡其用，先周旋着。

失去父母庇佑，江寒聆便看懂了人情冷暖，知道容貌于他不得不成為達成目的的工具。大衍朝無論男女皆可納妾或男寵，但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被收進府裡伺候家主的那個不可經商，不可入仕。因此愛一個人，斷然不會讓其做小。

言肅微說，王府的主位，永遠為江寒聆留。如果十四歲那年江寒聆沒進王府，家族衰亡，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又會淪落到哪裡去。歸無月比不上言肅微，他與登徒浪子的區别，隻不過是有點本事罷了。

出了歸無月的門，江寒聆迎着和煦的光線，心事重重。言肅微在等他，他要去言肅微身邊。

“怎樣？”言肅微第一時間問。

江寒聆說：“也許你聽了會覺得有些荒謬。”他面露難色。

“你說吧。”言肅微做好心理準備。

“他說皇上沒有病，是被鬼附身了。”江寒聆一邊說，一邊偷瞟言肅微的反應。

并無江寒聆設想的過激，來時盤算的那些話都白費心力。言肅微隻是平淡地說：“确有可能，但如何解決？”

“他說像找名醫一樣，多找幾個回來，總有一些會除妖驅鬼的。”

“歸無月不會？”言肅微突然問。

“他自稱學藝不精。”

“可見他是在诓你，”言肅微說，“學藝不精怎麼能看出這個，他要讓我們有求于他。”

江寒聆沒告訴言肅微歸無月的真實目的，默不作聲地點點頭：“那你打算怎麼辦？”

“他還有用，現在順着他的意思先去辦。”言肅微立刻喚來白戟，命他派人去找術士神婆，并吩咐不要打着王府的旗号，不要招人猜疑。

白戟應了，即刻去辦。

江寒聆遲疑，還是問出了口：“你不是......不信鬼神嗎？”

言肅微無奈地笑：“我已經黔驢技窮了，或許父皇真是被鬼纏上身才無藥可醫治。”他眉宇疲憊，不知已經多少天沒睡過一個好夢，整日不是擔憂就是擔憂，眼下青紫濃郁，江寒聆看了一陣心疼，隻願歸無月的話是真的，早日解了言肅微的憂愁。

時間如索命的惡鬼，在江寒聆，在言肅微，在皇帝身後追趕。點子既然時歸無月出的，人便由歸無月挑。

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老的少的，醜的美的，白戟一天不到就搜羅到那麼多人。江寒聆感歎，他從未察覺都城裡有如此之多修玄之人。

白戟把人帶給歸無月看，問這些人夠嗎，不夠他還能去其它城找。

歸無月說：“夠了。”

白戟和江寒聆便在一旁看着。

歸無月問胖的：“你會什麼？”

胖的說：“我會念咒。”

問瘦的，瘦的說：“我會畫符。”

問高的，高的說：“我會通神。”

問矮的，矮的說：“我會驅鬼。”

......

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把江寒聆白戟看得一愣一愣。

歸無月說：“你們都是人才，一起進宮吧。”

言肅微聽了，隻說明日進宮時，别大張旗鼓，要把這些人連歸無月都裝成是江湖大夫，千萬不要暴露是江湖術士。江寒聆表示理解，然而這些人......江寒聆放下偏見掃了一眼，實在是不忍多看，有些邋遢。

不由多個心眼，江寒聆小聲問歸無月：“你是怎麼看出來他們的把戲有用，不是江湖騙子？”

歸無月眨眨眼：“屆時在皇上病體前一試便知。”

這是把皇上當成什麼了？江寒聆微愠，臉色沉下來，想是歸無月肚子裡又裝了壞水，若是惹惱了言肅微，他定不再維護他。

簡直把江寒聆摸透了，歸無月知道他的脾性，連忙正經道：“人多力量大，誰知道纏住皇上的鬼厲不厲害？多些人保險。”

這話靠譜，江寒聆恢複如常，對歸無月又和顔悅色起來，撂下話：“今晚你們好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