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琤以為她是被吓傻了,畢竟昨日太醫說出她懷有身孕的話後,連他也吓了一跳。現在覆在她肚子上的手還隐隐發抖。
不知不覺,一個小小的生命已經偷偷在她肚子裡紮根。幾乎霎時間,李琤已經能想象到日後孩子出生,長得像他又像她的稚兒,是多麼惹人憐愛。
“你莫要有什麼心理負擔,放寬心好好養胎就行了,外面的事皆有孤做主”。他低頭親親她手背,聲音裡滿是憐愛。
“殿下……”女人終于說話了,仿佛那聲音不是自己的,她不可置信摸着自己肚子,“這裡,真的有孩子了?”事情怎會如此湊巧,他前不久才說讓她懷個孩子,這還沒過幾天,她果真懷上了?
“起初孤也不敢相信,昨夜請太醫院院正過來把脈,确定你懷了身孕”,不知想到什麼,他有些懊惱,“你身子不好,都怪孤前幾日孟浪”。若是害得她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閃失,他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
“我有孕了?真的有孕了?”女人低聲喃喃,一遍又一遍問自己,仿佛被這大喜事驚得魂魄都飛了。
李琤也不打擾,就靜靜守在旁邊,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
梁含章心亂如麻,一會兒想到自己奸細的身份,一會兒又擔心日後身份被殿下識破。心情沉甸甸的,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她,該留下這個孩子嗎?若是留下,日後東窗事發,殿下會好好善待嗎?
可若不留下,且不說她是否舍得,單從方才太子的話語間就可推測出來,她落胎的機會隻怕少之又少。
懷了孩子,她該怎麼辦?
正出神,劉嬷嬷端着膳食笑盈盈進來了。
李琤順勢接過,炖得糜爛的棗兒粳米粥散發着香味兒,他拿着羹勺小心攪拌,輕輕吹着。待覺得溫度适宜後,才舀起一小口遞過來:“嘗嘗”。
梁含章神情恍惚,機械地張開嘴巴喝着粳米粥,明明那粥最是軟糯香甜不過,在她嘴裡隻覺得寡淡至極。
劉嬷嬷在一旁笑問:“殿下,宮裡的賀禮都送過來了,還未收入庫房,殿下打算如何處置?”
太子道:“你們跟李福幾個去挑些看上去合眼稱心的,拿過來給娘娘把玩”。
“還有,芷蘭居的布局要好好整改,尖銳的桌角器具通通搬走,地闆再鋪上一層地衣”,他皺眉看了眼旁邊擺放的冰鑒,“冰盆也不宜放過多,免得娘娘身子受寒”。
老嬷嬷恭敬應一聲是,又道:“對了,阖府上下的賞錢都發下去了,一衆丫鬟小厮們跪在院子門外,想着給娘娘道喜”。
李琤聽聞連連搖頭:“娘娘身子正弱,太醫囑咐要好生将養。你吩咐下去,就說心意到了就行了,不必親自見娘娘的面”。
粳米粥剛到一半,梁含章便搖搖頭示意自己喝不下去了。太子接過錦帕親自為她擦拭嘴角,側首又對嬷嬷道:“孤政務纏身,對府上之事不可能事事兼顧,你等日後要盡心盡力侍奉良媛,不可疏忽,明白嗎?”
“老奴明白”。這些不必太子說,她們是皇後身邊的老人,自然知道如何伺候好主子。
“殿下”,李福弓腰從外面進來,白裡透紅的臉上滿是焦急:“聖上旨意,讓殿下盡快進宮一趟”。
李琤擦拭的手一頓,不由皺眉:“何事如此緊急?”
“老奴也不知,不過看楊内侍上氣不接下氣趕來,怕是出了大事”。
李琤聽完,也知耽擱不得,隻好起身将錦帕放一旁,摸摸床榻上呆呆的人兒囑咐道:“宮裡有急事,孤先進宮一趟。你乖乖在府上養胎,有什麼不舒服的就跟兩位嬷嬷說,知道嗎?”
梁含章無意識點頭。待發現男人沒得到她的回應而微微皺眉時,她起身,嘴唇貼上他臉頰,柔柔道:“殿下放心去吧,臣妾和孩子在家等你”。
家?這個詞于李琤來說,是最遙遠不過的存在。可如今聽到它從良媛口中說出來,竟覺得一點也不違和。甚至,心裡隐約帶着期盼。
他,終于也有家了,獨屬于他們的家。太子胸膛一陣陣熱流翻湧,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捏捏她白皙的臉頰。終于戀戀不舍道:“孤走了”。
梁含章點點頭,亮晶晶的眸子一錯不錯盯着男人離去的背影。劉嬷嬷将這情意綿綿的一幕看在眼裡,心中又是了然又是欣慰。
她們東宮,可終于要有小主子降生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梁含章死死攥着錦被一角,指尖因為極度用力導緻泛白。
以後的日子,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