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這事再有下次,他還能忍,他就不是李琤!
皇後看到太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也有些擔心:“皇兒,你沒事吧?”
李琤渾身氣血上湧,開口解釋:“當時奉儀喝醉酒神志不清,兒臣不好對她做什麼。至于兒臣身體的問題,母後不必憂心,實乃無稽之談”。
既然母後真想抱孫子,他何不遂她的願?省得那女人整日在外面造他的謠。簡直欠打!
一想到芷蘭居那女人,李琤就氣得牙癢癢。
李福看到他家太子黑着臉出來直接往外走,覺得疑惑。不是說娘娘備了珍馐菜肴嗎?怎麼都不吃一口直接走了?
走到玄光殿門前,李琤腳步一頓旋即掉頭,吩咐:“回東宮”。這一頓氣吃下來,他也沒什麼心思處理公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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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固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皇後獨自一人憑欄遠眺,背影說不出的郁悶。他走過去道:
“朕方才看見太子怒氣沖沖回東宮,不知是發生了何事。你為何又悶悶不樂?”莫非母子連心,連脾氣都是同一時間發的?
王皇後苦着臉,捏着他衣領的金絲龍袍,“我好像做錯事了”。了解完來龍去脈,惠安帝撫掌大笑。
皇後怒:“你笑什麼?”哪有他這樣的,不安慰也就罷了,還落井下石!
李固眼尾帶着笑意,聲音低沉鑽進耳朵,還帶着一陣陣熱氣:
“皇後難道忘了,朕未娶夫人之前,不也憋了好幾年?”對要求較高的男子來說,魚水之歡不是跟誰都能做的。那人,必須是自己心儀之人。
顯然,太子也是一樣。
“你啊,就别操心這些有的沒的了,朕看太子離開的架勢。啧啧,奉儀估計慘了”。
皇後也覺得對不起奉儀那孩子,控訴道:“都是洛華害了我!”英氣的眉毛立起,臉色紅潤。歲月不曾在她臉上留下痕迹,此刻的她仍然一副少女嬌俏模樣。
至少在聖上眼裡是這樣的。
惠安帝看得心中微動,回想起這幾十年來夫妻二人相濡以沫的艱難歲月,内心感慨萬千,低聲哄她:“是,洛華那孩子太沒規矩。怎什麼事情都往外說,改天朕好好教訓她”。
将她的手握在手裡,小心捏着,感歎道:“蓁娘,這些年來讓你受苦了”。若他不曾舉事,她嫁過來能當個國公夫人,衣食無憂。
可他眼睜睜看着多年的戰火紛飛,民生凋敝,而長安城的王公貴族們依舊歌舞升平,不識幹戈。地方貪官惡吏行奸使詐,驕橫跋扈。
那個王朝,早在骨子裡爛掉了。
也許是為了天下百姓,也許為了追名逐利的那點私心。惠安帝不自大,更不自诩才氣驚人。
但看着“将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的荒唐王室,那落日餘晖一點點沒落,内心湧起強烈的渴望——若他是這天下之主,絕不會治理成這個樣子。于是,招兵買馬韬光養晦,李氏在蜀地打出反梁的号召,世人皆驚。
不忠不義的是他,欺世盜名的也是他,卻連累得妻兒與自己一同受苦。當年生下瑄兒沒出月子,益州被困,而他遠在徐州自顧不暇,皇後骁勇,親自上馬與敵軍厮殺,成功擊退來軍。
但卻為此,身體落下了病根子,時不時得喝湯藥調理。
李固不是聖人,他無愧天下蒼生,卻唯獨對自己妻兒,永遠懷着愧疚之心。若當年不曾舉事,蓁娘就不會受如此多苦頭,琤兒,也不會與爹娘形同陌路。
皇後感覺到他心情低落,聲音緊接着沉悶,問道:“怎麼了,大白天的在這兒悲春傷秋什麼?”皇帝都當了,難道還退位不成?
“我也沒覺得有何辛苦,你尊重我、愛護我,不曾納妾室妃嫔,不給我氣受。我于天下女子來說,已經是幸運的了”。
說完忍不住錘他,眼神睥睨,“是不是後悔,想納妃子了?”
惠安帝連連搖頭,将她的手抓住,“我都一大把年紀了,哪還有這個精力?”聲調輕柔,眼神溫和能溢出水,“再說,即使我年輕幾十歲,也不會納妾納妃。我李固此生隻有蓁娘一人,生同衾死同穴”。
莫名聽到他的表白,皇後臉色一紅,不好意思道:“那你惆怅什麼?”
李固笑笑,擡手将人扯在懷裡,長長呼了一口氣,“沒什麼,看到琤兒長大不少,頒布诏令合宜有方。朕想着……也該退位了”。畢竟,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他們千辛萬苦打下來的遼闊江山,還未曾與皇後一同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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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琤到芷蘭居時,梁含章剛用完午膳沒多久,正歪在榻上看書。膳後的時間總是格外容易困倦,她握着書冊,腦袋一點一點,不知不覺閉上眼睛。
門外突然傳來請安聲,還未反應過來,就看到一身赭黃色蟒袍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前。
不由疑惑:他平時極少這個時間回來,更不會在這個時候來芷蘭居。
瞥到男人黑着一張臉,梁含章直覺事情不簡單。
正欲打算放下書起身請安,太子淡漠開口:“你昨日跟洛華出門,到底造了孤什麼謠?”
造謠?
天地良心,她怎會造太子的謠?
那雙黑眸沉沉凝着自己,梁含章吓得不敢與他直視,複低頭反思:她有造謠嗎?沒有吧。自己怎麼不記得有這事,難道說誰在外面給太子進讒言,企圖挑撥二人感情?
太子臉色沉沉,似笑非笑,高大的身軀站在榻前極具壓迫感。梁含章不敢大聲呼吸,小心擡頭辯解:“殿下芝蘭玉樹,妾仰慕已久,怎會造殿下的謠?”
“呵”,李琤冷笑,青紫的臉上壓抑着怒氣:“就是你,昨日與洛華造謠孤不能人事”。
若是忽略他那張臉,單聽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根本發現不了男人正在氣頭上。這話落到梁含章耳朵裡,不啻于一陣驚雷。
她想起來了,好像昨日确實跟公主說太子身體有疾。可是那隻是随口一說,怎麼就傳到太子耳朵裡了?
梁含章驚疑不定,偷偷擡眼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臉上滿是心虛,聲如蚊呓:“這……這……臣妾覺得殿下應該是誤會了”。
“誤會?”李琤一拳砸在案上,上面的東西瞬間七零八落滾下來,他半眯着眼,舌頭抵着後槽牙:
“今日母後召孤去長春宮,說要請太醫院院正給孤治病。你說,這謠言傳得如此廣,不是奉儀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