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非凡的大典,魔尊的位置上站着一個女人。
“滄鏡呇!”寒降喊他的名字,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将他拖出人群。
滄鏡呇沒有反抗,任由寒降将他拉走。
可這一次,離開魔界也沒能離開幻境。
魔界之外,是人界。
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一踏入人界他們的身體就變得透明,好像他們不屬于這裡。
寒降松開手,回頭問:“滄鏡呇,你知道你在幻境裡嗎?”
“知道。”滄鏡呇聲音平淡。
“那怎麼才能離開?”
滄鏡呇說:“你帶着我,就無法離開。”
“滄鏡呇,我是誰?”寒降又一次抛出這個問題。
滄鏡呇搖頭說不知道。
“你的弟弟妹妹們都在哪裡?”寒降想到那兩個長得一樣的小姑娘和一個男孩兒。
滄鏡呇居然認真地扳起手指,一個一個地數:“阿墨在訓練士兵,阿夜肯定在看書,阿星應該也在附近帶阿絕玩。”
上一任魔尊隻有三個孩子,大殿下滄鏡呇,二殿下滄鏡墨,三殿下滄鏡夜。
“不對!”寒降拂開滄鏡呇的手,“好好想你的弟弟妹妹都在哪裡?你的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這話明顯刺激到了滄鏡呇。
滄鏡呇沒有回答,他看着寒降笑,溫柔地、親和地、一如既往地笑。
末了,他轉身走回魔界:“太晚了,我弟弟妹妹還在家等我。”
“滄鏡呇,這裡是幻境。”寒降知道了,他口中的阿星和阿絕大概都死了。但魔界從未傳出過消息,外面從始至終知道的都是:上一任魔尊隻有三個孩子。
阿星和阿絕去了哪裡,沒有誰知道。
寒降返回魔宮。
另一半冷清的魔宮裡沒有一個人,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寒降估計就剩承重牆了。
寒降站在宮門口,遙遙可以看到對面熱鬧的景象。
滄鏡呇并不在這裡,但寒降知道他很快就會過來。
因為這個位置很适合看熱鬧。
他知道自己在幻境裡,而在幻境裡有他想看到的,所以他甘願留在這裡。
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沉溺在幻境中難以醒來,即便他們深知一切皆是虛幻。
“你這次看到了什麼?”寒降對着空氣說話。
“我看到母親朝衆人招手,衆人回應。但有一對夫妻因為孩子玩鬧在訓孩子;朱雀閣最後那一男一女牽着手在說小話;寒天手裡握着沒吃完的糕點;阿墨來晚了,卡在階梯的位置不上不下……”滄鏡呇的聲音悠悠傳來。他果然來了。
在他的記憶裡,那一天是那麼熱鬧。
但那一天又是那麼割裂。
他站在衆人之間,内心卻在另一處魔宮,像旁觀者一樣目睹眼前的一切。
“聽上去真有意思,你要不要也參與其中呢?”寒降側目。
“不要。這樣看豈不是更有意思?”
“但這裡是幻境,一切都發生在你的意料裡,突然覺得沒那麼有意思了。”寒降佯裝打哈欠,似乎她确實覺得無聊。
“你是誰?”滄鏡呇問。
寒降道:“滄鏡呇,我說過,我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比這裡更有意思的世界。”
她的三言兩語并不能打動滄鏡呇,能走出幻境的隻有他自己。
可她還是想說些什麼:“生活其實挺有意思的,小夫妻訓孩子,戀人親密無間,朋友出糗,所有的一切都在我們的生活裡。旁觀多無趣啊!”
“但生活多不如意。”滄鏡呇道。
“當看客就如意了?當看客就能一切盡在掌握?沒有什麼會一直如你所願,珍惜擁有的就足夠了。就像朝一個杯子裡倒水,水灑出來就不喝了?水倒不滿就不喝了?可是水太多會溢出來——”
“小滿就夠了。”滄鏡呇打斷道。
“什麼?”
“一杯水,倒小滿就夠了。”
寒降覺得他話裡的“小滿”意有所指。
滄鏡呇長舒一口氣。
他失去了親人,所以選擇将自己從萬事中剝離,隻要什麼都不參與,就什麼都不會失去。
“滄鏡呇,現實的生活更有意思,你要真想看戲就去現實看吧,這裡都是你自己設計好的。”
他不是真的想從幻境中醒來,隻是眼前的小姑娘說他幻境裡都是意料之中的,很無聊,所以他突然很想去看看不無聊的。
等他看完了,就回來告訴弟弟妹妹,除了魔界之外還有人界,他在人界有個朋友叫寒天。
當然,如果這個小姑娘說的是真的,或許還有另一個世界。
她所在的那個世界,會比這裡更好嗎?
遠處的熱鬧開始模糊,魔宮開始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