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柚心中一緊,提起竹枝,向秦洛站的方向狂奔而去。
秦洛背對碩大的月亮,一動不動,看不清樣貌,但蘇柚心底知道,他就是等着他來襲擊,然後嘲笑他所有的無能無力無知,就如同過去一樣。
就在快接近他的時候,蘇柚跳起,将所有的恨意灌于竹枝,飛起直沖秦洛的心髒。
電光火石之間,烏鴉瞬間飛散,秦洛向後縱深一躍,跳入懸崖。
蘇柚雙瞳睜大,快速奔至懸崖,隻見秦洛緩緩如宣紙緩緩墜落,白色發帶袖口衣袂伸展,黑暗中露出潔白的牙齒對蘇柚微笑。
蘇柚心髒若懸空一般,趴在懸崖邊,看見數千梅花緩緩飄落崖底。
沒錯,他,就是秦洛!
蘇柚失魂落魄地回到李員外家,将事情原委一一告知兩家人,并讓他們在紙紮鋪搜尋新郎新娘。
果然,李小婉和李郎的屍體在楊俏妞的紙紮鋪找到了,兩人都躺在紙棺材裡,一生一死。
本以為是新娘招來邪祟害了新郎,哪知是新郎品行不端招來殺生之禍。
李郎自招災禍無可怨怼,蘇柚做法超度後便按習俗下葬了。李小婉雖未圓房但拜過天地,也算嫁了人,不用官配,便被林家人接了回去。
紙紮鋪無人經營,縣太爺便派人接手了,之後要做什麼無從得知。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蘇柚帶着米團又回到桃外竹林。
竹林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竹葉被打得沙沙作響。
蘇柚喝完米團煮的白米粥,躺在地面的竹席上休息,聽着門外雨打竹葉,睜着盯着屋頂,身體疲乏不想動,大腦飛速回憶。
九年前,大豐州旱災,民不聊生,災民紛紛揭竿起義,蘇柚少年宰相親赴大豐州鎮壓,鞭笞拷打了庸官,被朝官彈劾,被貶柳州,在歲湖救起十四歲的秦洛,讓其跟随左右。
七年前,蘇柚作詩諷刺朝廷,被貶隐州,秦洛叛變投靠了林相,殺了其母親平國公主,挑斷了蘇柚的手筋腳筋。蘇柚心魔起,恢複靈力後殺了秦洛。
之後,蘇柚便隐居于隐州水鴨村桃外竹林,做了個道士。
見到秦洛,莫名恨意橫生,多年的清心修道竟掀起波瀾。
秦洛是故意來找自己的?是報仇來了?蘇柚的心跟身體一樣翻來覆去難以平靜。
咚咚咚咚!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把蘇柚心緒抽離。
米團從内室門裡探出腦袋看,蘇柚已爬到門口,把打開門。
陸師爺穿一身粉衣,撐着海棠花油紙傘,側身現在門口,眼角含春、媚态橫生。這荒郊野外的雨天,乍眼看還以為哪裡來的狐妖。
陸師爺以前是個戲子,名叫趙二,名氣麼就僅限于縣裡。縣太爺堂會,趙二一首《海棠春》唱得讓縣太爺恨不得立馬納為嬌妾。奈何家有悍妻,不敢明目張膽,便讓他改跟縣太爺一樣的陸姓,對外宣稱陸二是遠房親戚,送到隔壁縣讀了幾個月私塾,回來便進了縣衙當了個師爺,與縣太爺同進同出、同吃同睡。
所有人都知道陸二是他養的禁脔,除了他家裡的那位悍妻。
蘇柚疑惑,起身盤坐,道:“陸師爺是來問邪祟的事情嗎?”
陸師爺纖纖玉手捂嘴,笑道:“那個事情,我已經聽說了。”
蘇柚道:“那今日登門是?”
陸師爺道:“村裡不是出了個鬼煞嗎,按理應該上報朝廷。”
蘇柚道:“嗯?”
陸師爺繼續道:“近日公務繁忙,縣太爺和我都無分身處理公務,但還是殚精竭慮不孜不倦。這個煞既然出現你村裡,又親自處理了此事,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事情原委,那就麻煩道長親自寫一份呈報,送到衙門,我們來上報朝廷。”
在哪裡,殚精竭慮、不孜不倦?
蘇柚皺眉道:“那怎麼合适?我一個小小道長,哪裡能寫這麼重要的公文。”
陸師爺道:“你再合适不不過了,你雖然是道長,也算要為朝廷效力,為了村民,你必須擔起這個責任。”
說着,陸師爺用蘭花指在蘇柚肩膀拍了拍。
蘇柚頓時感到肩膀擔子承重,心道:“就說不管不管了嘛,一管就出問題,一出問題事情就多了,萬一敗露了行蹤被人發現可不好了。”
一邊想一邊用手腕拍了額頭。
陸師爺從袖口取出一個空白呈報遞給蘇柚,道:“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早上,麻煩你送過來。”
說完便提着衣袂轉身,突然被地上跳出的蚱蜢吓得往後跳了兩步,後鞋跟沾了泥巴。
陸師爺氣道:“這裡怎麼這麼髒,道長,我說你,也把門口修修吧。”
蘇柚道:“師爺你也來不了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