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蘭璀眉心一動:“并無?”燕徹見她不信,撩起衣袍就要下跪請罪,她不得不将他扶了起來,面色冰冷得吓人:“跪什麼。”
燕徹默然片刻:“燕徹學藝不精,不能報效師門,反而讓師姐和師尊擔心。但請師姐放心,徹無心情愛,定不會耽擱修煉,未做出名堂,絕不因此事辱沒師門。”
胥蘭璀險些咬碎一口銀牙:無心情愛,那他上輩子将她關在别苑算什麼?算好玩嗎!花言巧語,口蜜腹劍。
她心中堵着一口氣,言語譏諷道:“好一個無心情愛,那你便改修無情道,讓我看看你的決心。”燕徹半低下頭,靜靜地凝視着她的神情。
她别過頭,不去看他,纖長濃密的睫羽輕輕垂下,卻未掩住徹骨的寒意。燕徹心頭忽然一澀,像是被銀針密密麻麻地紮過,她如此厭惡他,厭惡到不願多看他一眼。
片刻後,燕徹狠下心來:“若是師姐想,我可以改修無情道。”
他是劍修,以劍入道,此刻斬斷情愛,便是九死一生,可他并不畏懼,無情便無情,斷絕情欲,有何不可。
“請師姐放心,我先天劍骨,中途改道雖艱難些,但總比旁人容易,定不會辱沒師尊一世英名。”
冠冕堂皇,巧言令色。胥蘭璀冷冷地看着他,燕徹神态自若,神志堅定,身姿挺拔,乍一看,竟有些仙風道骨,出塵脫俗的意味。
她忽然上前,一把抓起他的手腕,三兩下解開箭袖,将手指附在他的脈搏上,他沒有撒謊,可為什麼脈搏跳得這麼快。
燕徹不敢動,隻是低下頭,绯色的紅暈從脖頸爬上潔白的耳垂,像是白玉染上了鮮妍的丹砂。終于,她松開了手,将箭袖還給他,手指無意識地拂過他松開的袖子:
“吓唬你一下,怎麼就當真了?無情道也好,劍道、蒼生道也好,隻要肯下苦心,就一定會有建樹,男女之情不過是修習路上最微小,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最重要的是除魔衛道,扶危濟困的決心。”
她将微小、不值得咬得很輕,極為不屑一顧。燕徹明白了,她和二師兄師無愁一樣,修的是蒼生道,澤被衆生,悲天憫人,以庇護天下蒼生為己任,當然不在乎男女之情。
他心髒有些發苦,聲音輕而酸澀:“師姐有如此思想,真不愧宣陵君的名号。”
胥蘭璀冷冷一笑:“何必恭維我,說的比唱的好聽。”燕徹握緊佩劍:“師姐誤會了。”一拳打在棉花上,兩人相顧無言,她重活了一世,看燕徹哪哪都不好,連奉承她都像陰陽怪氣。
燕徹卻渾然不知,心裡隻覺得她待他冷漠,卻對外門的姜彥和顔悅色,遠勝過他這個一衣帶水的親師弟。兩人心思各異,大風刮過竹林,空氣漸漸冷了。
胥蘭璀剛退完燒,冷風一吹,凍得直哆嗦,她沒帶鬥篷,隻能徒勞無功地攏緊寬寬的衣袍,迅速地捏了個保暖咒。
她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徑直離開,隻留下一句話:“師弟當以修煉為上,别連姜彥都比不過。”
燕徹靜靜地朝她行禮,等她的身影走遠了,便拔出佩劍棄塵,直奔習院,風風火火地就要和姜彥大打一架。
燕徹與同門向來平平淡淡,不交惡,也不多要好,在習院周圍閑聊的弟子見他“殺氣騰騰”,覺得十分古怪,連忙拉住他問:“燕師兄這是做什麼!”
他将眼皮淡淡地一掀:“請姜彥出來,打架。”他的語氣平靜輕巧,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拉他的弟子更疑惑了:“姜彥剛和師姐打過,正歇着呢!”
燕徹想了一下,冷硬道:“請他出來,我讓他一隻手。” 那弟子見他固執地站在院中,大有不打一架就不挪窩的架勢,萬般無奈之下,隻能将姜彥從屋子裡逮了出來。
姜彥和燕徹大眼瞪小眼,他和燕徹的交集隻基于每日碰面時的幾句閑談,平日話不投機半句多,一個跳脫,一個沉默,無論怎麼想也湊不到一起。
于是姜彥問道:“燕師兄,你有事嗎?”燕徹的神情有些古怪:“我們一決高下,你才和師姐打過,體力不支。我若是盡全力,未免勝之不武,所以我讓你一隻手。”
姜彥聞言,頭搖得似撥浪鼓。他對燕小閻王的名聲早有耳聞,燕徹雖然比不止師無愁和胥蘭璀,但也是甯陵山上的翹楚。他出手一慣無情,從不留後手,他再想不開,也不會上趕着和他打上一架。
燕徹的眸色冷了下來:“打一架,你赢了,什麼條件随你提。”姜彥心中一動,随便提條件?他可眼饞燕徹的那些寶貝很久了,于是道:“好!若我赢了,我想要那個雙燕白玉墜,如何?”
燕徹臉色更黑了:“不行,那是師姐送的,換一個。”“那……那個天青色銀線祥雲芥子囊?”燕徹想也沒想,一口回絕:“師娘送的,換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