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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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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舒守了巫祈一日一夜,帳内的火盆換了三次,巫祈的手終于有了溫度。大軍開拔,押送阮平的囚車從南關王城穿城而過,百姓沒有如預料般扔爛菜葉,而是紛紛轉身,整條主街靜默得可怕。

李嶽不解,其實不難理解,南關王生于南疆長于南疆,阮氏百年經營,其榮辱已與當地捆綁在一起。

隻是天下人命無貴賤,籠絡山匪燒殺搶掠無辜百姓為一罪,意在中州攪弄腥風血雨為二罪。天下人苦戰争久矣,為一己私欲、一族私欲把天下人拉入戰局就是大罪,更不說阮平背信棄義,忘記了與先帝歃血為盟。不忠、不誠、不義,不該為他惋惜。

魏舒與巫祈的馬車緊随其後,進城找了間客棧安頓好巫祈,魏舒隻身去了趟城南,回來時手裡多了碗烏漆嘛黑的黑色液體。

白巫祈雖然好轉,但不知為何還是半昏迷着,想是失血太多的緣故。

”喂了蜜水肉湯都不見好,定是那東西沒營養“,這樣想着從碗裡舀了一勺烏漆嘛黑的湯水,扶着白族長的下颌喂進去。

“咳咳咳,嘔——嘔——”,榻上之人劇烈咳嗽,一雙桃花眼幹嘔出淚花,“侯爺,這是什麼東西?”一手撐着床沿語氣虛弱。

“你醒了!果然有用!”魏舒看着碗中飄了一層油脂的液體不由得贊歎。

巫祈舉起被魏舒捆成粽子的手腕,搖搖頭,一層層拆開,解下的錦緞被順手放進衣襟。

“流了這麼多血,現在感覺如何?”魏舒捧着巫祈的臉,仔細地看了眼睑,看見眼下有血色才長舒一口氣。

“這麼擔心我?”巫祈覆上魏舒捧着自己的手,“我沒事,隻是很久不用血蠱,有些生疏,讓侯爺擔心了。”

“我不擔心,”魏舒抽回,“傾全大雍之力救你還是可以的。”魏舒的話有很大歧義,但眼中志在必得的神色讓人知道他并非誇口,王朝新秀,世系爵位,少年戰神,單拎出來哪一個都有能力傾天下之力達成所願。“多謝你,我替南疆和天下百姓謝你。”少年人正色起身,恭恭敬敬向榻上之人一揖,不見絲毫倨傲。

臉上的觸感消失,巫祈有些失落,起身穿衣,“侯爺客氣,其實不必謝我,蠱毒的事畢竟與衣祈山有關,我隻是在救我的族人。”面具早就被魏舒摘下,初夏的南疆雲翳晦明,墨色眸子下的血痣不似之前殷紅,少了些妖冶。

二人沉默片刻

“你說蠱毒與衣祈山有關,是怎麼回事?”魏舒猶豫片刻,還是問出心中疑惑。

“小侯爺,你可知衣祈山的來曆?”

“不知。”沒有存世的資料提過衣祈山,參商給的南疆地理志中也不曾見聞。

“衣祈山本名巫祈山,上古有大妖名巫祈,隐居于此。據說他有呼風喚雨之力,巫祈出,倉廪滿,巫祈不是惡妖,是南疆家家戶戶供奉的守護神。”看魏舒一臉懵,白巫祈繼續道:“巫祈愛過一個人族的女子,但世間萬物有生有滅,那女子死後,不過數百年,巫祈也在天地間消散了。再後來,人、妖共存的局面被打破,原本供奉巫祈的南疆人不再供奉。隻有生活在巫祈故地的人仍以巫祈為信仰。”

“等等等等,巫祈,大妖?“

“不錯,此巫祈非彼巫祈,每任衣祈族族長都名巫祈。”

“我明白了,巫是姓,祈是位置,巫祈,意思就是衣祈山的大巫?”

“可以這麼理解,巫代表族長之位”,那人溫柔一笑,繼續道,“西南豐饒,是龍興之地,巫祈人隻好隐居深山,巫祈山改名衣祈山。”

“為何從來沒有關于衣祈山的傳說?一個部落真的能徹底消失在天下人的曆史中麼?而且這和蠱毒有何關系”魏舒問出心中所想。

“小侯爺”,巫祈聲音沙啞,紅着眼看魏舒,“如果想抹去什麼,十年不夠,百年不夠,那麼萬年呢?”

“你是說,巫祈大妖不是傳說,而是真實存在的?”魏舒不敢相信。

巫祈指尖蒼白,微微用力劃破,殷紅的血珠沒有如預料般滴下,而是漂浮在半空。巫祈看着血珠,眼睛裡盡是悲怆。“小侯爺,你看。”血珠變成血霧,空氣裡彌漫異香。魏舒大驚失色,攥住受傷的手指放嘴裡吮吸止血。

口中腥甜彌漫,柔軟的舌頭舔舐傷口,一股莫名的沖動擾亂丹田,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嘴唇傳到四肢百骸。“小侯爺……”白巫祈看着魏舒眸中暗色頓生。

魏舒本來想給巫祈止血,但嘗到血的甜味像着了魔瘋狂索取,等意識到這點時白巫祈已經神色不妙了,登時拿出手執,震驚地回想方才所作所為,崩潰地擡頭問道,“你的血,才是蠱毒的源頭,對麼?”

若是李嶽在,一定被魏舒此時的樣子吓到,原本束好的頭發散落,雙手擒着巫祈手腕,琥珀色瞳孔顔色又淺了一些,喘息着伏在巫祈肩頭,似是對抽出手指不滿,像個兇狠的狼崽子。

手指捋順魏舒的頭發,“不錯。世人不知,大妖巫祈與那女子有了後代,妖血就這麼一代代傳下去,随着族人離開衣祈山,妖力漸漸變弱了。每隔幾百年年,就會誕生一個妖力最強的嬰兒,這嬰兒一出生附近的豺狼虎豹便日夜環伺,這血,生靈聞之興奮,嘗之癫狂,可号令鳥獸蟲蟻。”

巫祈停頓了一下,“這個嬰兒就是日後的族長。三百年前天下大亂,當時的大祭司用自己的血豢養蟲蠍,驅使他們攻擊敵人,這就是蠱毒的由來。後來巫祈部落分崩離析,不免有掌握此術的人炮制蠱毒。為了躲避戰亂,每任大祭司用搬山術将衣祈山挪到其他地方,又設瘴蠱防止外人進入。”

巫祈說完看着魏舒神色,“小侯爺,你,可嫌棄我?”

魏舒心中震驚,沒想到天地之大竟會有此事,看着那人痛苦的神色,“巫祈,我南征北戰,見過高鼻深目者、紅發異瞳者、三足四手者不勝數,這世間更有面若觀音、心如蛇蠍者。這不是你的錯。”

巫祈沒想到魏舒會這麼說,一把擁住,“謝謝你,小侯爺,我替衣祈百姓謝謝你。是我欠天下人一個交代。”

“我都說了這不是你的錯!”魏舒緊攥巫祈臂膀,他不明白這人為何要将拯救天下蒼生的責任攔到自己身上,明明自己也不過弱冠年紀,天下分分合合,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何以蚍蜉撼動大樹?。

“并非如此,前幾代大祭司很強,可以感知其他人妖力的存在,有他們在蠱蟲不會被别有用心之人驅使。不知為何,妖血最盛者妖力卻最弱,我的妖力不足他們十一,竟然讓他們做出了成形的蠱蟲。”巫祈看着腕上的傷口。

“你的力量不是你能決定的。但是除了你還有誰有至純妖血?”魏舒不解,畢竟離開衣祈山妖力會漸漸消失。

“還有一種可能,”巫祈從魏舒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擔憂,“提純。”這樣一來,不知有多少衣祈後人被抓去放血,“等他們得到至純妖血,連我也無法号令那些蠱蟲,天下危矣”

客棧外人群熙熙攘攘,魏舒卻感到徹骨的寒冷。

“巫祈不是你的本名。”他語氣肯定。

“我沒有自己的名字,”指甲嵌進掌心,“出生起就注定叫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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