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連續在我這宿了一個多月,後宮的華陽老太後和趙太後都坐不住了,今日某個罪魁禍首回來時一臉歡欣地和我說:“瑤瑤,祖母和母後都派人傳話來了,說明日一早我們去和祖母請安,明日午時我們和母後一起用飯。”
“明日一整天我們都在一起,是不是很開心?”
我謝謝您勒,老祖宗,敢情陪您去看兩隻老虎我還要感恩戴德?
我苦着一張臉,手裡的大梨頓時不香了。望着他,幽怨道:“兩隻老虎我害怕,我可不可以不去,你就說我在養病行不行?”
他拿過我吃不下的梨子,啃了一口,清甜的汁水似乎也讓他很滿意,一雙鳳眼微微挑着,好笑道:“總不能一直說‘王後有疾’,躲着不出去吧?”
“你是秦國的王,你可以。”我朝他堅定地點點頭,目光鼓勵。
他一怔,眼裡流光一閃即逝,背過身,過了好一會才道:“但是現在還不可以。”
平日裡聽慣了他嚣張淩厲的語氣,如此小聲又局促的音調,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不由得怔了怔。
我知老祖宗前半段的大半難題已經解決,可現在終究還不是千古一帝,朝堂後宮裡依舊還有諸多掣肘。
想來是我的話觸動了他難堪的一面,不由得聲音放軟,溫聲開口:“沒關系,現在不可以,以後就可以了。”
為了安慰他的心,又再接再厲道:“夫君神勇蓋世,英武非凡,明日能和夫君一整天都在一起,瑤瑤别提多開心!”
此話果然引得他眼神破冰,唇角微微抿起一個弧度道:“瑤瑤,都說了不要阿谀奉承···”
“非阿谀非奉承,我家大王本來就是蓋世大英雄也!”我朝他豎起大拇指,以示獎勵。
老天爺,來着大半年,我這溜須拍馬的功力簡直實現了質一般的飛躍。
不過,起床這事還是一如既往的困難。第二天,我幾乎是被始皇帝從床上拖着起來的。
然後,半眯着眼梳妝打扮,半眯着眼被他塞進了軟辇。
老祖宗頗為無奈,看着我睡意朦胧的眼隻好将軟辇的簾子放了下來,小聲道:“睡吧,一會到祖母那裡可要打起精神了。”
我已經困得上眼皮貼下眼皮了,此時聽見這般善解人意的話,自認為自己實在也不能辜負老祖宗的一番信任。于是便努力擠出一絲清醒,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證:“祖宗放心,瑤瑤定不負使命。”
說完意識再也撐不住,放任自己去會周公去。
迷迷糊糊中總覺得有人在盯着我,半夢半醒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黝黑清亮的眸子。
艾瑪,吓我一跳,不是我老祖宗又是誰?
我驚魂未定,他倒好,還沒等我開口便搶先笑起來,朝我伸出手:“陽泉宮到了,走吧,瑤瑤。”
這麼一吓,神思清醒了大半。我凝凝神,由他将我扶了下來。
華陽老太後喜靜,一路上,侍從宮女皆屏氣凝神,見着我們遠遠便跪在路邊行禮。
“瑤瑤,今日拜見祖母,要是不記得規矩了你就跟在我後面就好了。”他拉着我的手,隻用我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再次叮囑。
因着我失憶,昨晚老祖宗緊急給我補課了拜見老太後和太後的規矩。那又是拜又是趨又是踞,還混合着各種手勢禮節的,折騰了大半個時辰,我實在搞不定。
最終祖龍皇帝想出了一個法子,說要是真記不住了(怕我把姿勢、禮節做錯了惹得兩宮太後懷疑),就跟着他後面,看他怎麼做就行。
我學着他的習慣,反手在他手心内輕輕按了兩下:“放心。”
一進入正殿,就見華陽老太後含笑朝我看來。身邊還有一個绯紅色的宮裝美人,朝我和嬴政行禮問安。
我認出這美人是上次拜見我是容美人口中的瑩妹妹,不禁有些疑惑,這個點她怎麼在陽泉宮了。
倒是嬴政瞧見那個“又是跳舞又是撫琴”的芈良人時,眼底的戾色一閃而逝。
“都是自家人,阿政和瑤瑤不必多禮。”待跟着老祖宗亦步亦趨行完禮後,老太後抿嘴一笑,姿态優雅,擡眸看我看過來,道,“瑤瑤,今日怎麼坐得那麼遠。快來,到我跟前來。”
我本來低頭學着小媳婦狀,跽坐在老祖宗左手偏下、老太後右下的第二個位置,打的就是一個不惹人注目的低調主意。此時聽老太後如此說,坐在她跟前去免不了要閑談聊扯些,是以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拒絕。
倒是嬴政看出了我的窘迫,未等我開口,便朝上首的老太後告罪:“請祖母恕罪,瑤瑤這幾日都身子不虞,她擔心過了病氣給祖母,故而坐得遠了些。”
說完朝我瞥了一眼,眼神裡是裝出的一派溫柔關切。
講真,祖宗這收放自如、信口拈來的演技,拿個奧斯卡綽綽有餘。
“好孩子,難為你孝心又細緻。”上首老太後眼中慈愛不減,但約莫今日老太後的主要謀算也不在我,是以關切了我幾句“好好注意身體”之類的話後,轉頭便同嬴政說起朝局時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