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總昨晚帶的那新人嗎?”
“是,羊毛卷,錯不了。”
“怎麼樣?”
“挺出挑,嚯……還蠻能吃。”
于家維撩起眼皮掃過去,後桌悻悻一笑,沒了聲。
“給我透個底,”于家維把酸奶推過去,“你和楚總什麼關系?”
夏蘭筝沒敢接,一口咬定:“遠房親戚。”
于家維:“有多遠?”
夏蘭筝:“超級遠,不然我肯定姓楚。”
于家維面無表情,給酸奶插上吸管。
夏蘭筝被盯得不自在,心想幹脆實話實說,反正早晚都會被發現,滑跪不丢人。
他咽了咽,于家維忽然笑起來。
“沒想到還真是?昨晚我打電話問過了,楚總也是這樣跟我說的,一字不差。”
酸奶又被放到夏蘭筝跟前,夏蘭筝難以置信:“一字不差?他怎麼說的。”
“遠房親戚。”
于家維誇張地壓眉,模仿楚林川的語氣。
“當然是超級遠,不然他也不可能姓夏。”
*
“筝筝回來了?”
楚林煜坐在客廳裡看電影,電視裡噼裡啪啦一陣響。
夏蘭筝瞥去一眼,程覽的臉出現在眼底,正止不住地往外吐血。
“……”夏蘭筝不忍細看,“哥。”
楚林煜本想暫停播放,手一抖摁錯地方,音量驟然放大,程覽吐血的聲音更加清晰。
“出什麼事了嗎?”楚林煜納悶。
夏蘭筝往樓上看了看:“沒,楚林川在家嗎?”
楚林煜的手又是一抖,直接把電視給關了:“在,二樓書房。”
夏蘭筝提着倆袋子,聞言蹭蹭地往樓上走。
楚林川有自己的書房,位于隐蔽的二樓角落,平時沒人敢進,連打掃衛生的傭人都不會從那兒經過。
夏蘭筝也是第一次去,在門口糾結了好久還是敲響門。
“誰?”
“我。”
似曾相識的對話,楚林川卻直接問出聲了。
“你誰?”
夏蘭筝沒回,又敲響門。房門被人從裡打開,楚林川沒戴眼鏡,微微眯着眼看來。
“給你,”夏蘭筝避開視線,遞過去一個牛皮紙袋,“道歉禮,昨天不好意思。”
楚林川盯着他的左手掌心,手心被勒出一條紅痕,手紋模糊難辨,錯綜複雜。
就是這雙手,在某次廟會上,曾被看手相的師父評價:“小友的人生之路比旁人多些阻礙,特别是感情方面,不太順利甚至坎坷。”
當時楚林川跑回去找人,還沒接受完九年義務教育的小學生夏蘭筝蹲成一朵蘑菇。
“小友是誰?”
“……”大師搖着扇,指了指夏蘭筝的左手手心,“不過你這顆痣長得不錯,可替你化解一二。”
攤位上挂着的燈籠灑下柔光,照亮夏蘭筝食指下方的小痣,淺粉色的小小一顆。
面前的手擡了一下,紅痕邊緣隐約露出點什麼,楚林川一怔。
夏蘭筝蜷了蜷指頭:“我聽小李哥說你喜歡拼圖,專門跑去買的。是前天剛發售的新款,你應該還沒有吧?”
楚林川伸出手沒說話,夏蘭筝後退一步,卻被摁住肩膀。
他被楚林川往屋裡帶了帶,楚林川關上門,阻隔了外界的聲音。
屋内窗簾緊閉,開了三盞台燈,投射出暖黃色的燈光。
地闆上散落着拼圖碎片,左邊的零零碎碎拼了一些,另一邊那副隻差最後幾塊。
從拼好的部分來看,這是一張氛圍熱鬧的節日插圖。
夏蘭筝不明楚林川的意圖,可以的話,他甚至不願踏足這一方空間。
“有事嗎?”夏蘭筝問。
他的臉在暖光下顯得柔和,像一個剛出爐的白色小饅頭,被拍扁了會自動彈回來。
楚林川拿出袋子裡的東西:“檢查檢查你的道歉禮。”
夏蘭筝聽完急了:“我在線下專櫃買的,特别特别特别貴,保證是正版。”
楚林川看他一眼:“知道了,不用強調三次。”
夏蘭筝悄悄挪遠,蹲在未完工的拼圖邊。
“這兩塊怎麼不拼?不就在旁邊放着嗎?”
楚林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别碰那個,放着。”
“哦,”夏蘭筝松手,蹲那兒沒動,“你昨天是故意帶我去校慶的嗎?”
他低頭時露出細長的脖頸,要是有人在這時輕輕一撚,他肯定會瞪着眼看來,嘟囔一句幹什麼啊。
楚林川的指腹在大腿一側擦了擦:“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夏蘭筝還是沒忍住,把倒數第二塊拼圖放在相應位置,沒有摁下去。
“看我可憐,想幫幫我?現在公司上下都知道我是你的遠房親戚,雖然是超遠的那種,但也是讓我蹭上了。”
楚林川有了動作,擡起腳,鞋面有意無意地蹭了蹭夏蘭筝的腿。
以前的夏蘭筝絕不會給他道歉。
楚林川讨厭他的愚蠢自大,冷眼旁觀家人對他無邊的溺愛。
似乎沒有人看出來,軀殼裡的芯子變了。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記憶中乖巧懂事的弟弟變得模糊不堪,被楚林川阻擋在了自己的屏障外。
夏蘭筝自認隐晦地捏住拼圖碎片,手指輕點在上,隐隐約約露出掌心裡的痣。
楚林川若有所思,盯着那處出神。
地上的拼圖上的空缺被補全,是一盞大紅色燈籠。
蹲在地上的人不滿地轉頭:“你又故意踢我?”
夏蘭筝仰頭瞪去,楚林川不知何時戴上了眼鏡:“沒人踢你,别碰瓷。”
夏蘭筝還想說點什麼,楚林川卻按下手機裡的錄音播放器。
他自己的聲音從中傳來。
好像氣急了,又好像頗有些揚揚得意。
楚林川慢慢笑起來。
“我夏蘭筝就算是餓死、被針對、被雪藏,都不會找你楚林川幫忙的!”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