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純當即就紅了眼眶。

我決不想離開你，但我更不希望你為了我放棄更大的夢想。和我不一樣，你屬于那片鑽石型的棒球場，注定用投球驚豔所有人。

绫濑将止不住眼淚的投手抱進懷裡，慢慢地說着，訴說着密而不發的心聲，說盡了對榮純的無限愛意和期待。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25歲的澤村榮純告别軟銀鷹，前往美國大聯盟開啟自己的第二棒球人生。

一石激起千層浪。

本就是備受矚目的冠軍投手此時更是卷進了輿論中心，祝福的、質疑的；衷心期待的、惡意唱衰的；親朋好友的擔憂和廣大球迷的議論交織成網，似乎要箍緊了這個年輕投手的呼吸。

前隊友、現戀人的發聲撕破了這一切。

“我當然支持榮純，就如我毫無保留地相信他的投球，相信他的堅韌和人性那樣，我也相信在大洋彼岸的他也會如同過去五年一樣，強勢地投球，征服一切。

“我會一直看着他。”

遠在芝加哥的榮純在深夜熬夜時刷到了日推上這條肉麻死人的采訪，他臉紅地吓出了貓貓眼，在心裡埋怨這個人不分場合的發言，又反複重刷了半小時後，終于放下了手機，享受了來美國後最好的睡眠。

至今為止也快兩年了啊，這也太快了吧。绫濑整理着明天的随身物品，任由思緒漫不經心地亂竄。越是明天就要見到的人，心中越是思念起來，近鄉情怯四個字被完全推翻，想見他的心情充滿了胸腔。

早睡早起，醒來就能見面了。绫濑蒼介進入了夢鄉。

“嘀嘀——”

“各位旅客，我們的飛機因為受到航路氣流的影響，有較為明顯的颠簸……”

“請各位旅客不要恐慌，請各位……”

尖叫聲、巨大的爆炸聲、孩子的哭泣聲、飛機上女性強作鎮定的播報音——

失重感在大腦裡回蕩，接踵而至的是全身的劇痛，有人在大喊大叫，而绫濑已經聽不清聲音。他的嘴巴張張合合，喊叫的人是他自己。

“嘀嘀——”

“呼吸過快，氧飽和過低，心率持續下降！”

“嘀嘀——”

我要死了。

绫濑的意識在最後回籠。跳過否認、憤怒、不甘、悲痛等等人之将死的情緒，他想到了自家那個不省心的金色瞳孔的戀人。

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有人閉上了雙眼。

“嘀——”

“搶救無效，病人已經死亡。”

“通知家屬吧。”醫生在死亡面前有序地退場，奔赴下一場和死神的戰役。

“插播一則緊急通告，”日本各大電視台不約而同，主持人們震驚而悲痛地宣讀這條新聞，“據悉，今上午福岡市至芝加哥的CA728不幸墜機，而福岡軟銀鷹隊的右外野手绫濑蒼介也搭乘該航班，現已在美國醫院宣告搶救失敗身亡……”

一時間報道紛至沓來。

“绫濑蒼介墜機身亡！現場目擊澤村榮純現身！”

“軟銀鷹的末路和悲歌，失去兩枚利爪的軟銀鷹何去何從？”

無數的、數不清的新聞、報紙，一條接着一條仿佛永不停息的推特，叮鈴作響的電話，走廊外人頭攢動，來來回回的白大褂、好事記者們交頭接耳，這些都沒有影響到跪在單薄的急救病床前，握住冰冷雙手的澤村榮純，他凝視着這張被摧毀得破破爛爛的身體，千萬言語如鲠在喉，他壓抑着喉間即将沖出的哭泣，咬牙吐出了兩個字。

“騙子。”

純白的房間裡響起壓抑的哭聲。

芝加哥在下雨。

——

與此同時，另一條世界線的長野縣。

仿佛被遠方的驚雷喚醒，名為绫濑蒼介的十四歲少年猛然睜開雙眼。

是一雙彙聚了無盡雨水的湛藍色眼睛。